昭昭说完,轻施一礼,抬步就要往前走。
长渊隐在袖中的手握成拳,轻问:“吴秋玉,于你便那般重要么?”
昭昭轻垂下羽睫,没有
吭声。
长渊闭目,指骨青白。
忽然想起,百年前的那夜,那个小小的少年,曾蜷在他怀里问他:“我想知道,师尊当年收我为徒,除了因我死缠烂打,除了因我与墨羽长得像,还有没有一点点其他原因?”
他当时不理解这样的问题。
如今,万没想到,他竟然也想问一句:你当日拜本君为师,除了因本君生得像吴秋玉,有没有一点其他原因。
这些年,那些撒娇,孺慕,讨好,难道全然是假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么?
他虽未尽到师尊之责,可也尽力在庇护他,如何忍心,看他这样一个人再四处漂泊。
长渊终是不会问出口的,缓了须臾,睁开眼,道:“既无酒肆,便在这里陪本君喝一壶吧。”
他轻一拂袖,掌间已多了只青玉酒壶。
昭昭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长渊自在山石上坐了,道:“是当年灵枢从寒潭里捞出来的。”
昭昭这才想起,他当年在一十四州初酿的一批上品莲花琼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送到长渊手里,便偷偷埋到了寒潭里,准备埋够三十年,再寻机会送给便宜师父,如今,已经是一百三十年了。
昭昭默了默,也跟着在一边石头上坐了。
长渊化出两只玉盏,启开酒坛,注满酒液,一杯递给昭昭,一杯留给自己。
淡淡的莲香混着酒气,在雪山之间弥漫。
昭昭捧着酒盏,喝了一口酒,喉间立刻生出一股绵热,连带着身体暖呼呼的。
长渊也屈膝而坐,饮了一口。
两人一杯接着一杯,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喝到暮色四合,薄夜落下。雪依旧在无声飘落,映照四野。
昭昭饮完最后半盏琼浆,起身,负剑与长渊告别。
长渊亦起身,从袖中另取出一根赤色发带,绑到少年发间,道:“本君知道,在你眼里,未必瞧得上本君这个师尊。”
“只是,前路遥远,本君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若是累了,可随时回北宸仙府,或者雪霄宫。只要你愿意,这两处,
永远是你的家。”
“还有——你修无情,纵使对吴秋玉,也不可执念太深。”
昭昭垂目,没再说什么,转身,向着茫茫雪山深处走了。
长渊立在原地许久,一直等少年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方一挥莲袖,化出万千赤色剑影,悬于雪山之巅,照亮那一道道崎岖山路。
雪霄宫前。
轩辕鸿轩焦灼的等在正殿外,过了许久,紧闭的正殿门方缓缓打开。
墨羽带着梵音自殿内步出,微微笑道:“让你久等了,轩辕家主。”
轩辕鸿轩下意识朝那肃穆威严的大殿深处望去:“君上他……”
“哦,你说师尊啊。”
“实在抱歉,师尊近日旧伤发作,需闭关数月,日后这雪霄宫大小事务,便暂由孤这个大弟子打理了。不知轩辕家主此次匆匆赶来,是为何事?”
“这……”
轩辕鸿轩扑了场空,心里狐疑着,关切问:“可是被那逆徒所伤?”
“逆徒?”
墨羽目光凌厉望过去:“什么逆徒?”
轩辕鸿轩一愣,继而笑道:“我知此事不宜外扬,不过,殿下倒也不必与老夫打哑谜,中州发生的事,老夫皆已知晓。老夫知道,君上闭关,不是旧伤发作,而是被其门下逆徒,那只小妖一剑刺伤。不瞒殿下,老夫此次过来,正是为那小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