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不仅盖住了不凉城,也盖住了药园的十亩良田。
自从把仲乙几兄弟接到药园之后,司徒济世就对他们进行了细致的检查,这一番检查下来,他对这几人非常地满意,在药园充足的伙食供给下断了一只胳膊的季丁只花了半个月时间就重新长出了胳膊,其他人的小伤则好得更快,这让司徒济世最近走路得时候都在哼小曲,睡觉时梦到的都是那本古籍,醒过来就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古人诚不我欺”。
司徒济世很快就有些后悔在之前的巡诊中花光了药园里大半的药物,否则他现在就可以动起手来,而不必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才能种下药材,要到年底的时候才能正式得开启自己的研究计划。但他还是很开心,百年的时间都等过了,他并不差这一年,反而可以用这一年的时间多做些准备,他等了这么久,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药园后院的一间厢房里,仲乙正趴在窗台上看雪。
他们几兄弟来了药园之后,就一人住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是如此的大,大到说话都会有回音,屋子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床,四周摆着许多奇怪的架子,架子上什么也没有。
仲乙还是第一次住进头上有顶,四周有墙的屋子,也是第一次睡床,所以他没有发现这间房子有什么不对劲,他以为房子就应该是这样,相信其他几兄弟也是这么想的。
在这里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还都是些仲乙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的美味菜肴,刚来的那几天他总是连菜汤都要一滴不剩的喝进肚子里,哪怕不饿也要硬撑着把新送来的饭菜吃完,直到他发现原来真的每天都有新的饭菜送来,而且几乎不重样之后,才停止了这种折磨自己的行为,但他还是觉得很可惜,送来的饭菜远超过了一个人的量,他几次跟来送饭的人说他自己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下次可以少送一些,可是那人只是看着他笑,下一次又会送来这么多。
见自己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仲乙提了几次之后也不再提,只是心里觉得可惜。
这么多饭菜,就算是顾西楼也在这里,把他们两个人全加在一起都吃不完。
要是顾西楼真的还在就好了。
鹅毛大的雪在寒风里乱舞,窗外一望无垠的药田上空无一物,只有几棵没了叶子的老树在风里轻轻摇晃,忽然一只兔子从雪堆里探出头来,竖着长长的耳朵东张西望,通体雪白的毛与同样白得耀眼的大雪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通红的眼睛出卖了它。
这只兔子看了一圈儿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之后,弯下腰迈着四只短腿跑了起来,在它身后跟着跑出来一串的小兔子,一块朝山里跑去。
仲乙笑了起来,他想到了过去几年的冬天,他和顾西楼两个人缩在树洞里蜷着身子取暖,偶尔还会有几只兔子也钻到树洞里,二人就会把兔子抱在怀里,这毛绒绒的兔子贴着身子很是暖和,每到这个时候顾西楼总是会说看在现在帮他的份上,来年一定少吃几只,结果开春之后他总是第一个忍不住撺掇仲乙去抓兔子。
仲乙揉了揉结满冰晶的眼睛,他想去山里找顾西楼说说话,但司徒济世不让他们离开药园,所以他只能在寒冬里趴在窗台上远远地眺望着大山。
他有很多很多想说的,他想告诉顾西楼他现在已经顿顿都有肉吃了,冬天也有厚衣服穿,还住在了有屋顶的房子里,自己不会再饿,也不会再冷,窗户外面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肥沃药田,药田中间还有专门开凿出来的水渠,开春之后药田里就会种满药苗,水渠里也会有不停歇的流水,只需要再等几个月,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各色的鲜花,田里的几棵树虽然不是果树,可是也很漂亮。
仲乙想告诉顾西楼得到这些东西原来不需要等十年那么久。
他还想问问顾西楼,他们曾经说过的那些想要的东西现在都有了,顾西楼什么时候回来做他的征西大将军。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从不凉城那边传来,仲乙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了不凉城上空炸开的那一团团烟花,五颜六色的耀眼光芒照亮了风雪夜,城里还不时地闪出亮光,多半是每家每户都放起了鞭炮。
等到天上的烟花终于停歇,从东城里飞出了四道剑光,带着四条长之长的尾巴绕城飞了一圈后,在不凉城上空轮流出现了四尊法相,最先出现的是一个泛着金光的四臂武士,靠下的两只手各握一刀一剑立于身后,靠上的两只手交错于胸前合握着一杆长枪,这尊法相虽然只有上半身,朦胧的脸也看不清楚五官,但是这只有半个身子的武士也比半个不凉城还大,很难想象一个完整是的法相会多么的顶天立地。
半身的四臂武士消失后天空中还在飞舞的雪花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向中心聚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晶球,月光在其中不断变换,闪烁着奇幻的光,随着一声啼鸣,冰晶球裂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头长着四只角的白鹿,赫然是一头夫诸。这只长的像鹿一样的神兽抬起了前足,长鸣一声后逐渐消失在了空中。
之后出现的在中的法相就小了一些,是一只多个同心环组成的圆盘,每一圈都向不同方向旋转着,上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梵。
最后出现的是一尊圣母像,圣母头戴轻纱,双手于胸前结印,背后的光轮缓缓地转动着。
东城里的大家族每年都会如此,派族中年轻一辈里最出众的人来展示各家功法,既是各家族之间的暗斗,也是告诉华胥西苑里的所有人,他们才是这个地方的话事人。
仲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了,反倒是每年都会见一次,每次都是在一年里的最后一天。
今夜便是除夕,明日即是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