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自己就是一具身外化身,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来这华胥西苑里的目的就是找些东西,找到了那自然好,找不到也无伤大雅,舒舒服服得在这个地方做些自己本尊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这才是身外化身该干的事。
可惜的是华胥西苑里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应心意的。
自他第一眼见到无月明之后,就明白自己想在这里找到的东西好像找到了,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这也意味着他要把这个消息想办法告诉本尊,意味着他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也意味着痛苦的开始。
决明子叹了口气,将喝了一半的茶水放在桌上,转身面向大阵伸出了双手。高台之下,下一批要出去的人已经排好了队,正等着他呢。
大阵的光重新闪耀,而在大阵之外,一个黑影飞速袭来,在大阵边缘停下了脚步,来者正是无月明。
藏着星辰的蓝色液体在大阵里缓缓流淌,一颗颗光点在大阵里跳动着,煞是好看。他上次来的时候大阵被睚眦啃了个遍体鳞伤,这次他才瞧明白这大阵,原来是如此的漂亮。他突然笑笑,发觉自己似乎把那两个小丫头带偏了,他告诉她们大阵要离远了看才美,但其实离近了看也很美,只是美的各不相同,他之所以说大阵要离远了看才漂亮,是他只在远处看过,而且当时身边的人也很美。
无月明自嘲地摇摇头,抬腿迈进了阵法里,那些光点像是受到了吸引,向他飞来,可快要接触到他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不决,分不清他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其它东西,只能围在他周围上下翻飞,好似采蜜的蝶。
变成花蕊的无月明并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他只觉得古人真是好雅兴,连一个阵法都要做得如此漂亮,却不晓得越漂亮的东西就越是危险,对于他来说这些光点或许是描眉的笔,可对睚眦而言,这些光点就是夺命的刀。
随着不远处高台之上决明子高举起双手,地面微微颤抖起来,数不清的光点兴奋着跳向天空,掀起的气浪卷动着决明子的长衫,好似是他一个人举起了整个大阵,颇有一幅神仙下凡的架势。
光点托着大阵中心的人扶摇而上,天上的黄云翻开,露出了躲在云彩之后的模糊人影。
光点逐渐上升,慢慢与云彩接轨,无月明看见云彩上的人伸出了手,但却看不清那些人手上是否握着刀。
光柱又一次黯淡下去,决明子疲惫地回过头,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他身后的无月明,他先是诧异,然后是惊喜,随后上下打量起无月明来,前前后后看了好几眼,笑得合不拢嘴。
“像!”
“像什么”无月明皱皱眉头,上次见决明子的时候,他还是一幅仙风道骨的形象,现在这样颇像个有龙阳之好的流氓。
既然是流氓,自然不能看看就罢休,于是决明子上了手,从手开始将无月明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像!太像了!”
无月明被摸得一身鸡皮疙瘩,推开决明子向后跳了一大步,“我像什么?”
决明子没有回答,将剩下的半碗茶水一饮而尽,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去?要不就现在吧,我先把你送出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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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无月明皱皱眉头。
“你不走?”决明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不走你来这干嘛?”
“我来会会老朋友。”无月明对着西边的大山抬了抬下巴。
决明子顺着无月明的目光向西边的大山看了看,回头盯着无月明沉默了,眼神里犹豫不决,时而凶狠,时而惋惜,过了好久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若不是一具身外化身,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出去。”
无月明看着决明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点什么头?”
“你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
“司徒济世。”
“司徒济世?呵,”决明子笑了起来,“他虽有野心,也有才华,更不缺运气,但他缺了最重要的一个东西,那就是修为,我和他正好相反,除了修为什么都差一些,但大家都是修道的,没有修为就什么都不是。”
“你很能打?”
“这个我不行,”决明子指指自己的胸膛,又指了指头顶的天空,“外面那个我可以。”
“你是在威胁我?”
“别忘了我那块儿无事牌,可是救了你的命。”
无月明眯起了眼睛,“司徒济世最开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看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像了。”
决明子的眼神也冰冷了起来,两人互相看这对方,六月的天气如腊月般冰冷。
突然西山里传来一声嘶鸣,如惊雷一般炸开。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西看去,在无边的夜色之中,延绵的山头上似乎有些东西在动,尤其是剑门关的隘口,密密麻麻,就像青石板下藏着的蠕虫。
决明子转身走到高台边缘,高举起双手,脚下再次颤抖起来,他微微侧脸,对神情凝重的无月明嗤笑道:“你小子要是死在这,那可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