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晨曦去了墓山之后,剑门关本该再次回归平静,但今年秋天的不速之客尤其的多。
先是一只睚眦在剑门关露了头,随后的几天时间里,这些睚眦越来越猖狂,明目张胆地在剑门关游荡,到了最后,新王季丁终于也来到了剑门关。
对于这个地方,季丁从前只在远处看过,那时候的他躲在林子里,等着那些落单的人来杀,这还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来到这里,只是此时的剑门关早就没了昔日的荣光,破败的景象和被照夜清毁去的巨木林相比没什么两样,这让季丁大失所望,他带着一队睚眦在剑门关漫无目的地游荡,晃着晃着,就瞧见了唯一尚存的戏语楼。
戏语楼的红墙绿瓦在残垣断壁里显得那么的突兀,这让季丁一时不敢上前,他招了招手,几只睚眦奔向了戏语楼,不一会儿,这几只睚眦就从戏语楼里安然无恙地跑了出来。
确认一切安全之后,季丁才进到了戏语楼里。
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季丁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富丽堂皇的宫殿,他好奇地在宫殿里摸来摸去,大厅里的一张普通桌椅都能让他把玩半天,而真正吸引他目光的,是戏台上挂在衣架上的戏服,这是他第一看见这么漂亮的衣裳,七彩的绫罗绸缎不像是凡间应该有的东西,他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戏服,柔软丝滑的触感从指尖一直传递到他心里,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不由得多抓了几把。
“呲啦!”
季丁锋利的指甲无意间划破了戏服,一声锦帛撕裂的声音传来,季丁天真的笑容定格在了脸上,黄色的眼瞳突然金光大胜,像是点了两盏蜡烛,笑容变成了嘶吼,身后的利爪猛地刺向了身前,将戏服撕了个粉碎。
他扭过头来朝身后的睚眦大喊起来,那些在地上趴着的睚眦像是野猫被踩了尾巴,一只只都从地上跳了起来,踩着同伴的身子跑了出去。
戏语楼里很快就只剩季丁一个人,他皮肤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袅袅白烟从他头顶不断冒出来,像是一盏香炉。
睚眦君王留给他的除了更强的力量外,还有更加难以抑制的兽性,这和司徒济世又对他开膛破肚一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丁举起双手,背后的爪子刺向了手腕,滚烫的鲜血滴在地板上,几乎在瞬间就蒸发干净。
流出的鲜血带走了身体多余的热量,季丁很快就重新冷静了下来,但是那双眼眸依旧金光熠熠。
他走到最靠近戏台前的桌子旁拿了一把倒扣着的椅子下来,爪子一挥椅子就变成了板凳,这样他奇怪的身子才能坐下来。
季丁的目光从戏台上架着的一身身戏服上扫过,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他这辈子没有见过什么人,也没有看过什么戏,离人最近的那几年还是在药园的时候,那时的他半梦半醒,当然现在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他力量越强,属于人的那一部分就越弱,在睚眦君王死后更是如此,他甚至会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那里的,有时候嘴里还会多一些睚眦的肉块,他明白这不是出现了幻觉,只是这具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慢慢地不再属于他了。
“他们在这里会做些什么呢?”季丁再次站了起来,跳上了戏台,将那些乐器挨个放在手里把玩,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一点相关知识都没有的他甚至连想象都做不到。
就在他正拨弄着一架音不准的古琴发出刺耳声响的时候,那些跑出去的睚眦跑了回来,在戏台下面整整齐齐地跪了下来,对着他叫了几声。
季丁听到了之后皱起了眉头,眼眸里金光流转,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懂的嘶哑声音说道:“我的好兄弟啊,你到底在哪里?在死在我手里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古琴从他手中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在戏台上,琴弦嗡鸣着弹奏起了它此生的最后一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