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要让琴声和歌声随风飞出窗外去。她欢喜地撑开窗,立刻一股寒风挤进来。妈呀!忘了这是北方的秋天了。她连忙把窗户关上。好吧,那就闷骚一回。她把窗子关得严严的,又拉上厚厚的窗帘,在屋子里弹琴唱歌。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
一口气弹唱了十多首,连共青团团歌都唱过了,又没了兴致。接下来,又干点儿什么好呢?谭杰婕望着头顶上方枯黄的灯光,把脑汁儿调出来绞。绞刑无效。脑汁坚毅不怕死。好吧,玩会儿手机游戏。
微信上有个红灯笼。啊,刘宇有消息了!?刘宇终于有消息了!点开一看,切,王大秀的。不想听她那么瘪嘴老太婆一般的破事儿。“个人好生反省去!”谭杰婕手机一扔,手机立刻听令连滚带爬趴到床角落反省去了。
“诶,不对,那是王大秀发给我的诗!那个什么……一棵树……”谭杰婕抓过手机,果然,是王大秀发过来的诗。如何让我遇见你……
一个念头在谭杰婕脑中闪过。她激动起来。一阵翻包倒箱,行李里只有一枝眉笔。眉笔也是笔。纸呢,厕所里有餐巾纸。所有伟大的作曲家,灵感来时,都是这样饥不择食的。谭杰婕要作曲。为爱情而作。她为自己的突发奇想发狂。
人生中有两种东西挡不住。一是爱情,二是灵感。有人说还有便便。但谭杰婕认为三者有着本质的不同。前两者是没有任何理由和征兆的幸福降临,而第三者是因果报应。
这两者谭杰婕都占齐了。为爱情而迸发的灵感不可遏制。长久的痛苦的挣扎、沉迷、便秘、抓头、思索、轮回、斟酌、陶醉之后,一首歌摆在谭杰婕面前。与之一同来临的,还有两样结果。一是眉笔用尽,二是房间里的餐巾纸用尽。餐巾纸好办,向前台大妈再讨一筒两筒都行,大不了告诉她她的方便面或者矿泉水有质量问题吃了拉肚子,用纸量增大她必须负起这个责任。眉笔用尽了比较麻烦一点。说来奇怪,谭杰婕的头发乌黑浓密,眉毛却长得不如头发令人满意。不但不浓密,还长得四面八荒。若是一天不描眉,活脱脱无眉道姑一枚。
反正刘宇也不在这儿,管它呢。花为悦己者容,有性格的花只为悦己者容。
谭杰婕兴奋地用各种迅速和情绪以及风格,热切而大声地向全世界表达她的情感,一把优克里里成了她旅行最贴心的安慰。正捧着刚刚分娩的作品感动得稀里哗啦时,门被敲响。
“谁呀?”谭杰婕巴不得有人来与她分享她的旷世杰作,听见有人敲门,激动万分地不等外面的人回答,便奔去开门。哪怕是前台的大妈呢,也弹唱给她听一遍。
门掀开,一张满是横肉的脸档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宛如狼和小羊。
“妈呀——”谭杰婕一声大叫,迅即关门。然而,门被男子大力抵住。
“保安——保安——”谭杰婕狂叫起来。只怪自己因兴奋而掉以轻心,竟然问也不问问清楚,就盲目开门。小红帽真的遇到了大灰狼。
“你叫保安!我还想叫呢!这么晚了,你在楼下鬼哭狼叫,还让不让人睡觉!”男子怒吼。
呃……原来……
谭杰婕打量面前的男子,身穿睡衣,脚趿拖鞋,看样子也不像是劫色匪徒。谭杰婕头一缩:“几点了?”
“十二点了!”男子把住门框,狠道:“我告诉你,你再鬼叫,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走过来,拉了拉男子,温柔道:“不过就是个失恋的小姑娘嘛,你何必和她计较。说清楚就行了,回去吧,回去吧。”
“叫你选好点儿的酒店,你偏选便宜的,都怪你!头疼……”男子嘀咕着走了,女子也跟着走了。
见二人走得没影儿了,谭杰婕回过神来,扯着喉咙对着楼道喊:“有本事你选五星大酒店去呀!湖景海景的你嗨翻天也没人管你!又舍不得花钱,还想追求品质……”隔壁一声响。谭杰婕立刻噤声。别又惹来人骂。
屏息静呼,隔壁没有动静了。谭杰婕终于放下一颗小心脏,却颓废到极点。骂别人,自己不一样也为了节省钱嘛。为了省钱,选了这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大酒店”。——这就是她选的稳定工作,走到哪儿都是一幅穷酸样儿。
可是,也总比花她们的钱强。
关上门,深深的孤独袭来。白天睡饱了觉,这会儿怎么也没睡意。越是睡不着,越是孤独寂寞。谭杰婕取来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安静得像天堂。刘宇仍然没有加她。又搜到刘宇的号,盯着刘宇的诗句头像看了半天。“一个剩男,得瑟什么呢!”谭杰婕骂手机。手机沉默不语。谭杰婕默默退出微信。
睡觉吧,数羊。
吴甘棠醒来,窗外已是晨曦如画。打开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秋风和煦,天空明净。他们在做什么呢?吴甘棠想。
小时候,若是遇到这样的好天气,父亲定然要带她出去晨跑的。父亲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一直坚持晨炼。那时候的她,之所以能被父亲从暖和得要命的被窝里拉起来去跑步,根本不是缘于她想有个健康的体魄,吸引她的是街边滚热的豆浆和刚出锅的油条。那是平县的早间日常,平凡而让人牵挂。打撇耍赖地跑完步,流着清鼻涕和汗水来到油条店铺里,在此起彼伏的人声中,咬一口酥脆的油条,喝一口热豆浆,被冷风撞得堵塞的鼻孔瞬间舒泰,五官都被感动。那才是生活……
吴甘棠突然发现自己又在淌泪。她吓了一跳。不行!不能再让这个假期被颓废所淹没。蜷在沙发里的她砰地弹起来。必须找点儿事做。
做什么好呢?培训已经万事具备。好吧,既然是假期,就不谈工作,谭杰婕说的。嗯?谭杰婕说的?她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思想导师了?“小杠精。”吴甘棠故作不屑地自语道,可她脸上却笑了一下。好吧,不工作就不工作。对,去休闲,去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