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不大，心真野

家里人都安顿下来，石灵均和秦岭只送她们到了这边，回去了驿站。

虽然解差就剩两个人，可也要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完，南蛮城接到了犯人，他们拿到盖了官印的回京复命。

乔氏一直都是掌家夫人，安顿家里人不在话下，众人也都听话的很，刚到这里心思一松，好几个媳妇儿扛不住丧夫、丧子更有女儿被充官妓坊的痛苦，昏倒了。

“都精神点儿，母亲更难，一把年纪能撑到这里，咱们可不能让她老人家再多添忧虑了。”乔氏给苏醒的妯娌擦眼泪，哽咽的劝慰着，她比这些人都难，丧夫、丧子、女儿充入官妓坊，一样都没落下，可她不敢松了这口气，家里这些人真的不能都倒下。

韩氏抹着眼泪，靠在乔氏的肩上：“大嫂，我们憋了一路，是真的忍不住了。”

“是啊，我们就偷偷哭一哭，大嫂别拦着了。”郭氏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谁也压不住这种痛苦，在边关的儿郎们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可不满十岁的幼子被斩首的命运逃不掉，她们都是当娘的人，要不是咬着牙不想邵家彻底倒下，她们谁愿意苟活？恨不得跟着孩子一道去见阎王。

“哭吧。”穆晚晴走进来，声音从没有过的慈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咱们再说事儿。”

突然出现的婆母让七个媳妇儿都再也绷不住了，跪倒在穆晚晴面前，哭得隐忍压抑，可也不再憋着了。

穆晚晴直接坐在地上，打量着面前的七个媳妇儿，原身亲生的五个儿子，庶出的两个儿子，都是邵家血性男儿，这些媳妇儿从大理寺卿的女儿到商户之女，各个都不寻常。

如今她们可怜的让人心疼。

乔氏率先擦干了眼泪，抬起头：“母亲，放心吧，我们都撑得住，天塌下来媳妇儿们擎着。”

有乔氏带头，余下的几个媳妇儿也都面露决然的擦干了眼泪，她们一路上险死还生的来到了南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六十万邵家军不可能都打没了，邵家儿郎们各个骁勇善战，谋略不凡，也不可能全都陨在天门山！

还有那些被充入官妓坊的姑娘们，四姑娘追去了，能活一个是一个，血海深仇不报，寻死对不起列祖列宗和夫君孩子们。

穆晚晴长叹一声，缓缓点头：“好，都是好样的，咱们邵家的人别的不行，骨头是铁打的！”

说着，撑着手臂站起来，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咱们到了南蛮，昏君就不会再追杀了，但想要让我们活不成的法子太多了，所以咱们往后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

几个媳妇儿深知这个道理。

“这里是荒凉之地，吃喝都是问题，咱们想要活下去得找到活路。”穆晚晴拿出来舆图，指着上面的南蛮地方：“从这里往南百里有邙山，有山的地方就有猎物，过了邙山是草原，据说有一个野马谷，等玉容她们身体好一些就出去探探消息。”

乔氏抿了抿唇：“我们都是戴罪之身，这里的守卫不可能让我们踏出南蛮城半步，只能让玉容几个挨累了。”

“一家人。”穆晚晴又说：“这里的人到邙山石场劳作，也有伐木场，粮食得从将军府那边购买，价格昂贵。”

“娘，我们还有几张银票呢。”乔氏拿出来钱袋：“是玉容和石大人给的，为今之计儿媳只能厚着脸皮收下了。”

穆晚晴推开钱袋子：“你收着，今时不同往日，人要学会变通，在这里想要活下来，只知礼守礼可不行，收起菩萨心肠，得用金刚手段，咱们宁可恶名在外，也要暂时独善其身，若非十拿九稳，绝不可跟这里的任何人亲近。”

几个媳妇儿都点头应是。

穆晚晴起身：“云铮去将军府买粮了，回头看看江牧是个什么芯儿再说。”

“母亲，那白眼狼把我们发配到南蛮城就是冲江牧和咱们家的恩怨来的。”乔氏低声说。

穆晚晴笑了：“是啊，可他难遂意，若真遂他心意了，我们也到不了这里，放心吧。”

将军府。

云铮已经见到了江牧。

江牧，年四十有三，肩膀宽阔，身材高大,站着像一座石塔，黝黑的脸上一双豹眼透着凶光，打量着云铮的时候微微眯起，像是随时都能抓起来就撕咬的野兽一般。

相比之下，小小的云铮简直都不够人家一条腿长，抬着头大眼睛里都是水润的模样，简直像软软的小肉包子似的。

“你不怕我？”江牧皱眉，这孩子看着面生，变随口问了句是：“邵家的孩子？”

“嗯，大将军真厉害，我本来还想撒个谎呢。”云铮说完，笑了，本就漂亮的一双狐狸眼弯成了月牙儿，左边嘴角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虽说一路奔波瘦了不少，可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的江牧还是打心底有了点儿疼惜之情，毕竟江湖上都讲究一个祸不及妻儿，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就受家族连累，也就朝廷能干出来如此下作的事。

转念一想有不对，冷声：“邵家女眷流放，你怎么混进来的？”

云铮深深鞠躬：“是邵老夫人救了我，我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到南蛮城了。”

江牧走到特制的圈椅上坐下来，用下巴指了指云铮：“你怎么进来的？”

“财可通神，将军见多识广，怎么能瞒得过您的眼呢。”云铮警惕的往周围看了看：“将军，我是来献宝的。”

这动作把江牧逗笑了，哈哈大笑后摆了摆蒲扇般的大手说道：“不必狗狗祟祟的，尽管把你的宝贝拿出来看看。”

云铮挑起大拇指，赞了句：“大将军真是威武！那我能小声儿说吗？”

“不用，尽可说来听听。”江牧沉声。

云铮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清脆的说道：“南蛮城在荒漠之中，往南再百里有邙山，邙山过去是草原，草原上有烈马，若能驯服宝马良驹算不算宝贝？只要在那边建马场，年后……。”

刚说到这里，江牧的大手已经把云铮抓过来了，捂住了他的嘴：“人不大，心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