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大桥工程指挥部,设在市南区玉盘街39号一栋已搬迁的私人小楼里,上下两层。指挥长朝旭的办公室设在二楼,靠近楚江边,通风、采光好.推开窗页,阳光映照下波光鳞鳞的楚江,南来北往游弋江面的船舶,还有对岸那层峦叠翠的山脉尽收眼底.房间也布置得简洁明快,一钵阔叶梧桐把办公室点缀得淡雅、清亮,这很符合朝旭的性格特征。
马伯清与朝旭共事多年,对其生活习惯和喜好是很清楚的。过去不以为然,甚至很是厌恶、反感。现在不同了,情况发生了质的变化,人嘛,就得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要学会见风使舵,特别是经过代宇庭那令人发馈的谈话,使他茅塞顿开。他要效仿代宇庭,用自己的办法,玩好自己后半身的人生游戏。在阿谀谄媚、投其所好方面,他有取得代宇庭信任的经验,难不倒他。他将不遗余力,做好配角,献好殷勤,改变朝旭对他过去的那种印象.即使攻不下朝旭这一关,至少也不会让他轻视自己。
“我才不信,他同来的几个角色,一个个都象他那样不进油盐?等着瞧吧!”他站在刚布置好的朝旭的办公室门口得意地笑着,如意地盘算着。直到洪波喊他――
“马主任,您回家吃饭吧,今晚我就在这儿值班啦!”马伯清这才边走边怀着心事,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指挥部。
朝旭参加完市政府召开的楚江大桥工程专题会议,径直驱车来到指挥部。他蹬蹬几步上到二楼,洪波迎着,将他引到办公室,朝旭简略地扫了一眼办公室的布置,很合心意,笑笑问了洪波几句,并没有往深处想,便座到办公桌边埋头处理他的公务。
第二天,朝旭准备召开指挥部工作会议,因顾同苏去规划局未到,他先把马伯清叫到办公室,拟先勾通一下。他虽心存戒备,对马伯清这样的人品打心眼儿里根本就看不起,但想到,既然他来了,作为一个领导者就应面对现实。从大局出发,力避前嫌,尽量融洽彼此间的关系,不论其来意若何,先工作,再及其余。因此,他拿定主意和马伯清开门见山,以当前的工作为重心冲淡已经过去的一切。当他见到马伯清笑容满面地走进办公室时,立即起身主动迎上去握着马的手,爽朗地说:“老马!我们又走到一起啦!”他拍了一下马伯清的肩让座道:“请座!请座!”自已也和马同座在会客间的沙发上,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的座位上。这使马伯清很感动。马伯清坐下后客气地说:“听说您来当楚江大桥工程的指挥长,我打心眼儿里高兴哩!”
“是吗?”朝旭听后微微一怔,暗道:“这滑头又有长进,蜡板上打光油,越来越滑,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只听马伯清说:“能和老领导再度合作,我感到很荣幸。”
朝旭说:“别这么客气,能和你再度共事,这是前世修来的呀,有缘随缘哪!哈哈哈――!”
“哈哈……。老部长您真会说话,真会说话。有缘!有缘!”
朝旭的后面几个字有两层意思,一是冤家路窄,两人过去就有隙,今天竟然又在一起合作;二是既然又遭遇在这里,那么就看发展吧。马伯清是怎么也听不懂的,忙不迭地说:“是是是!真是有缘,能和您一块儿工作,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呐!”
朝旭笑道:“快别这么说,以后我们还是互相学习吧!”
一阵客套后,朝旭有意识地环顾一下办公室的摆设,笑问道:“这――,一定是你设计的?”
马伯清征询意见似的问:“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
朝旭站起身来走到窗子边打开窗户,向窗外眺望了一会儿,搓了搓手回头看了看马,满意地笑道:“这真叫极目楚天舒哇!好!挺好!你还费了不少心嘛!哈哈哈!知我者,老马也。”又一次显得很亲切地回到沙龙前拍着马的肩膀坐下来。
朝旭从来不对马伯清叫他的名,只呼其姓,不象代宇庭,动不动“伯清”长、“伯清”短的,好不亲热。马伯清心中也有数,他也认为,如果朝旭也是代宇庭那种口气,那他也就不是“朝旭”了。然而,朝旭对江枫、对程总、玉芳,对丁克等人的言谈,却总是那么亲切、自然,并无任何客套。此谓话中有话非朋友,一泄无余见真情。换句话说,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如此说,朝旭与人为善的人品,众所周知,虽然说不上以德报怨,也从不报复别人,而且还尽量成人之美,在办公厅人缘关系就不错,到华宇以后,公司职员对其印象也很好。
朝旭对马伯清说:“从传真的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我很高兴啊!”
马伯清坐在沙发上微微屈身、小心地说:“谢谢!过去工作上有对不起您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朝旭笑道:“哪里话!以前我们相处并无不快,各自分工不同嘛!你我都向代部长负责,我那时的工作比较单纯一点,办公室与代部长勤密些,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妥呀!”
马伯清说:“谢谢您的理解!”
朝旭接道:“往后,希望我们和衷共济,同心协力,建设好楚江大桥,这是国家的重点工程,是造福于楚云人民的千秋大业啊!”
朝旭机警地回避了那些年积郁心中的很多怨恨,身边的这位“一把手”当时岂止是“对不起”啊!他简直就是代宇庭豢养的一条狗。几年间,朝旭受尽了他的白眼,听尽了他那冷嘲热讽,挖苦带刺的话。马暗地向代献谗,挑拨离间,故意找碴,甚至使绊子,设圈套,让朝旭难堪。尤其是学*潮后,马伯清狗仗人势,在他面前横冲直撞。记得一次在会议室开会前,朝旭捧着一本传阅件在看,马伯清当着众人的面一把从朝手中将件夺去,说:“这份件代部长还没看的,你怎么就拿起来看哪?”凶神恶煞般夺走,又笑嘻嘻地双手送到代宇庭面前。往事不堪回首哇!我朝旭之所以挂印封笔,千里走单骑,只身闯深圳,也少不了你这马屁精的“功劳”啊!坐在马伯清身边的他,象孙悟空的替身,微笑着看马伯清说话,真身已回到了几年前,群工部代、马二人对他的精神折磨之中。
朝旭虽轻描淡写的敷衍了过去,心头的阴影终难拂去。只听马伯清还在信誓旦旦地说着:“老领导您请放心,今后在您的领导下,我会全力以赴支持您的工作的,您只管大胆使唤我好了,我保证绝对不会给您出任何难题。”
最后一句话勾动了朝旭的心思,甚至隐隐作痛。此时,他强忍着一腔怒火,念念不忘眼前的大事。他镇定的说:“很好!作为一个临时机构,我们形成了现在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作为经济利益关系,我们又是合作伙伴。你我的工作直接向市政府负责,向楚云市人民负责。任何人出难题都只会影响双方的利益和形象。当然,你不会,我就更不会。说句实在的,我自从到企业以后,一心只知道为发展壮大企业赚足够的钱,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目前,我脑子里装的就是,如何能尽快动工。这就需要我们相互团结,支持,携手共进。因为,这项工程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啊!”
马伯清碰了这一大堆软钉子,一脸涨得通红。眼睛看着朝旭,心里在想,“这小子没变,一点也没变。别看对我亲亲热热,实质上还是原来一样,硬得很。可得小心点!”他提醒自己。虽然,什么开工不开工不关他的事,他只知道等待时机怎么样搞钱,可对朝旭谈工程上的事,他又不得不一个劲地点头应付“是!是!是!”
朝旭换了一种语气说:“我们干的是积阴德的好事,机会难得呀!我们的心要往一处想,劲要往一处使才好。”
“你说得很对!”马伯清口里应承着,心里想的却完全是两码事,代局长讲的才是正理儿,我管他妈甚么积阴德,儒腐!
朝旭说:“可以这么说,摆在我们面前的工作才开始,什么都得重新来。据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情况并非是‘招商简章’上说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工作还多着哩。市长办公会议纪要很快就会发下来,那是个很原则的东西,具体的工作我们要理顺一下……”
这时,顾同苏推门进来了。朝旭低一下头,显得不太高兴。顾同苏马上意识到自己冒昧,他道歉地说:“对不起,我忘了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