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上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滞。
两人在崖顶默默对视着。
北沫突然觉得烈肃变得有些陌生了。
烈肃一直是一个很温柔,很多情,很心软的人,像他在剑律堂中主持的鸽组,也不是专职战斗的小组,而主要是负责刺探传递讯息。
因为烈肃也向来不喜欢杀戮,就像当初他在藏剑峰承的剑,也是一把温柔的剑,人如春水,剑亦如春水。
然而现在,北沫凝视着烈肃的眼睛,发现那汪熟悉的春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冰封。
最终还是烈肃先主动开口说话,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涩声说道:
“现在的规矩已经不同了啊,不,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规矩了。北沫,你昏迷了那么久,没有经历过最残酷的那些日子,我经历过,也看到过。”
“很多人为了能活下去,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我曾经亲眼见过,一个正道门派的宗主,为了有时间逃跑,亲手将自己的徒弟推进了尸群中。”
“你杀了那个人,不也是为了规矩。”
北沫神情不变地望着他。
“不错,是为了规矩,但那是我的规矩。”
“北沫,如果我不杀那个人,让他去投了冒家兄弟,你知道营地中会出现什么情况,弱者会觉得我再也保护不了他们,强者则每一个人都会开始蠢蠢欲动,没人会夸奖我仁慈,只会认为我软弱。”
“你真觉得我不应该杀那个人吗?”
北沫没有回答烈肃的问题。
烈肃说的那些东西他自然懂,甚至比烈肃还懂,还是那句话,操纵人心的这些事情,他只是不沉溺而已。
然后,他问了烈肃一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蜀州的人,而是来自东海之滨的杨州?”
烈肃不明白北沫此时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杨州之人,嗜甜恶辣,而且也不爱打麻将,更喜欢下棋一些,我记得你刚来蜀山的时候,每到饭点都痛不欲生,因为实在吃不惯我们蜀州的辣椒。”
“但在你来蜀山三个月后,不但习惯了吃火锅,而且麻将打得比许多打了几十年的老蜀山弟子都要好了。”
“你的记性向来很好,但你现在提起这些,到底想说什么。”
北沫笑了笑道:
“你总是能够很快适应新的环境。”
烈肃皱了皱眉,有些明白北沫的意思了。
“世界变了,人就得跟着变。”
烈肃木然地说了一句。
北沫转身望向崖外的荒原。
世界变了,所以人就得变吗?
北沫有些不确定,他还想……再想想。
但烈肃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确实没有经历过那些最残酷的改变,在剑律堂中醒来后,他只看到了这个世界改变的结果,却没有看见那些过程。
北沫望着崖外,烈肃却望着北沫,他的眼神数度变幻,最后颓然叹了口气,接着往前走了几步,再次走到了北沫的面前,他眼中的那些宛如冰块般的情绪,在凝视着北沫时,似乎正渐渐散去。
“北老大,你一直是我老大,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是,所以既然你活着来到了这里,那么这个营地中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由你说了算,是不是还按照以前剑律堂那一套做事,你喜欢就好。”
“说实话,将所有人的生命抗在肩上这种事情,还是你来干比较适合,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比较懒,还是听命令行事比较轻松一些。”
北沫迎向了他的目光,并没有探究烈肃这些话真假的意思,只是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我不会留在这里的,明天我就会离开。”
烈肃身躯猛然一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你要去哪里?”
“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