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然,不管这位郑娘子是奸是盗,顾绮都不可能让平七叶涉险,是以她果断道:
“既然如此,那平姑娘暂时不必家去了,桐哥儿,到城北……”
只是顾绮话音未落,车内的平七叶却一把掀开帘子,似笑非笑地对张桐道:“桐哥儿,不必躲着,便回了衙门去,我倒要会会那位郑娘子。”
一句话,说得千娇百媚的。
张桐差点儿以为自己听岔了,惊恐地回头,瞥了她一眼。
平姑娘怎么……好像不太一样了?
“平儿,这……”顾绮正要劝她,却见平七叶于众目睽睽之下,柔若无骨地往她身上一靠,笑道:
“大人担心什么?难不成,你还真的要将小女许配出去?”
顾绮用力咳了两声,实在是因为忍笑不能说话,便用力摇摇头。
“这就是了。”平七叶笑着重新坐好,丝毫不在意陈捕头宛如吃了苍蝇的表情,“况且,不是说有病人吗?小女医者之心,总要听听,那郑娘子要做何想。”
“平儿说得极是。”顾绮立刻笑道,又问张桐,“还不快给平姑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桐此时才适应了平七叶的不同以往,忙又道:
“是,那位郑娘子新死了丈夫,据说郑家老爷太太们不舍她年轻守寡,便着人接回家来。偏今年腊月里,郑家三爷身上不舒服,总不见好,求了许多大夫都不能治,后想起来平姑娘治好过那位薛少爷,便带了这个郑娘子要来求医,恰好郑家又和咱们县上粮号的米掌柜是故旧,米太太这几日就见天儿带着郑娘子上门,虽没见着平姑娘,但一来二去的,倒和咱们太太熟悉了,她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的,就说要给平姑娘说亲了。”
海盐县里,关于“林县令”后宅的二三事之类的风言风语,反正也不是第一天了,郑娘子如此想要与县令太太交好,为太太除掉碍眼小妾这事儿,并不古怪。
真正古怪的是,郑家真正要讨好的该是平七叶,却又来县令太太,这路子未免岔得有些多。
当然,郑家可以说觊觎平七叶的医术,奇货可居,收成了自家人,能更好地做事。
况且平七叶在世人眼中,到底是沦落过风尘的,就算是郑家旁支,就算是继妻,但好歹也是正室,前头还只有一个女儿。
当真是世人眼中的好姻缘了。
多么的诚意呀。
只是顾绮一想到长刀杀手要杀平七叶的事儿,这本就古怪的诚意,可就要更大打折扣了。
是以,顾绮一笑,问平七叶道:“平儿听完了,还要回去吗?”
“自然要回去看看了,”平七叶笑道,“望闻问切,一样没有,我可怎么诊断呢?”
“好吧,桐哥儿,回衙门去。”
……
新年伊始,海盐县的大街小巷,如常又崭新的,而其下藏着的那些波诡云谲的阴谋,每一天都在被揭开新的一角。
顾绮甚是悠哉地靠在车上,欣赏着这街景,除了冷些之外,还算喜悦。
只是当车子行到衙门附近的茶铺时,她的视野之间,忽得就跳出了个熟人。
半新的袄子,角上还打着补丁,但并不邋遢,头上的斗笠是旧,还破了两处,显得人更寥落了。
脸上贴着络腮连鬓的胡子,乱蓬蓬的,好像许久没仔细打理过一般,但藏在斗笠之下的那张脸,肤色未免偏于白皙,和那把胡子要多不搭,有多不搭。
除了谢霁还能是谁?
顾绮好生嫌弃地一撇嘴,抱着手炉的手紧了一下,觉得脑壳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