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还记得鸯儿,所以见她时不免仍有怯意。
谢霁只点头夸赞道:“今日终于没有错字,还算不错。不过我是怎么教你的?”
说话依旧是那般温温和和,哪里像个有病的样子?
初一听见夸,立刻笑了,忙对着鸯儿道:“见过鸯大人。”
鸯儿一笑。
谢霁这才打发了初一到里间去歇息,自己则站在桌前,整理着初一写废的纸,扔在旁边地上的火盆里,问鸯儿:“几时回来的?手臂可好些了?”
“今日刚回京,多谢殿下惦记。”
“听见京中说的话了?”
“是,”鸯儿垂首道,脸上难得没了傲慢之气,“只是殿下何苦呢?太子府到底比这儿强些。”
何止强些?是强太多了。
这屋子里别说陈设粗糙了,门窗还有些透风,京城地处偏北,秋日冷得本就早,如今都到穿夹的时候了,谢霁出身金贵,身子骨弱,结果现在还穿单衣,只靠个炭盆子,现在不病,早晚得病。
谢霁看了她一眼。
“强在哪儿?满院子的耳目吗?这儿挺清静的。”
鸯儿终于没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原来殿下是来这儿躲清静的?”
“父皇觉得我心软,安心要替我整治太子府,连城门都不许进了,我不躲清静,又能如何呢?”
鸯儿顿住,看着他藏着倦意的表情,轻声道:“殿下说要翻案的话,末将记得呢。只是何苦着急?又何苦这般强迫自己?”
谢霁微微垂下眼,清澈的目光映着火光,却不回答这个问题。
鸯儿要劝的话,因这目光终于打消了。
一时间,不大又陈旧的屋子里,萦绕着古怪且难言的尴尬。
外面忽起嘈杂,紧接着是军士盘诘之声,打破了这份尴尬。
鸯儿拱手退了出去,片刻后面带疑虑复走回来,对谢霁道:
“殿下,有四通票号的人求见。”她说着,将玉佩递了上去。
谢霁不想这块玉佩没几天的功夫就回来了,接在手中问道。
“是大掌柜?”
“不是,”鸯儿摇头,语气更疑虑了,“是下蔡县来的。末将记得林大人的未婚妻周氏,好像就在下蔡县,而且那人还绑了琳琅郡主府的人,末将先把人送马棚了。”
她当真觉得奇怪了,顾绮怎么会到下蔡县?因为林昭吗?
谢霁的眉头反而舒展了,笑道:“这样呀,那让他进来吧。”
“是。”
……
别看张掌柜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但俯身拜倒的姿势倒是轻盈,不过他只见太子次数不多,如今话音是颤抖的谄媚:“小的下蔡县张衷,见过太子殿下,见殿下无恙,小的就安心了。”
谢霁手中把玩着玉佩,模样平和,立在一侧的鸯儿,却能感到他的脊背挺得有些太直了。
太子是在……紧张?
“起来吧,”谢霁仔细看了张衷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拿这玉佩的人,遇到什么事了?”
张掌柜谢了恩,起身后先将诸事简明扼要地说了,又自怀中取出信递上去:“……事情就是这样了,林大人还写了这封信,让小的交给殿下。”
之前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是弓腰低头的,此时往上递信,才抬头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就发现太子正端着茶,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就连他身后鸯儿的脸上,都没忍住纠结之色。
本就有所怀疑的张掌柜,只一眼,就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复又垂下眼去。
那位“林大人”不是林大人,但绝对是太子的人。
可是太子这番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平家。
晋王旧案?
谢霁侧头看向鸯儿,鸯儿过来将信接过去呈上,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可能看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