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娘子这话一出口,当下这院子里,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诸位太太、奶奶的表情都或多或少变得奇怪了起来。
又怕打起来,又怕打不起来的那种奇怪。
顾绮抽动了一下嘴角,内心很是敬佩起来。
郑家于本地是望族,不管他们为何来这么一出,都不可能派个蠢妇来。
因为所谓挑拨离间,是个很讲究的本事。
比如对着大家端庄贵妇之辈,等闲不可能把她们逼到失态,讲究的就是百转千回,点到为止,犹抱琵琶半遮面,勾起她们的猜疑,就足够了。
但对小气、无知之人,哪怕直白地骂说“那人就是狼心狗肺之徒,奴颜婢膝之辈,皓首匹夫”,人也听不懂呀!
后者嘛,就是曾堵门吵架的周庆娘的人设了。
所以郑娘子这直球,周庆娘理当中计,当下就要和平七叶扯头花才对。
平七叶完好的眼睛轻扬,似是为她的话而带了得色,丹唇轻启:
“郑娘子玩笑了。哥哥妹妹的,心疼些是有的。”
打起来!打起来!在场的几个太太眼中都放着光了。
顾绮当下脸色煞白起来,一副不敢看周庆娘的样子,迭声道:
“芝麻,本官累了,要回屋歇息,备下水没有?”
转移话题之意溢于言表。
正看热闹的芝麻被她这一喊,终于记起来自己也在戏台上,张张口刚要说话,周庆娘的脸色却黑成了锅底灰,手里帕子一摔,带上了十分的醋意,嘲笑道:
“相公自有心坎儿上的人,还到我的正房来做什么?张桐!”
“是!”张桐打了个激灵,忙应声。
“你和芝麻,去把大人的东西都给我扔房去!”
啊?!张桐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娘子——”顾绮伸出手,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可是周庆娘却不看她,见张桐和芝麻都不动,立刻气得扭着腰,走到房内,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卷铺盖直接扔了出来。
得色,在众人都对着县令太太目瞪口呆的时候,于郑娘子脸上一闪而过,消弭无形。
周庆娘撒完了泼,脸上的表情依旧不见好,只掐着腰,对那些太太奶奶们道:
“我乏了,大家便就此散了吧。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们来就是了,不过米太太就不必来了。”
看戏看得正美的米太太,真的咬了舌头。
“太太,这是怎么话说的?”她忙开口,周庆娘却根本不理她,又对郑娘子道:
“如今正主回来了,你也不必来巴结我了,曲儿,双,站着做什么?我渴了。”
两个小丫头目光灼灼地跑回了屋。
在衙门当差,果然是好事。
被抛下来的诸位面面相觑,还没等有人开口呢,又听见咣的一声,屋门被周庆娘狠狠地摔上,似乎后衙都摇晃了两下。
不过当然了,她们丝毫没有被晾下的怒意,只纷纷将目光,都落在了顾绮脸上。
逾礼什么的再说吧,县令大人如何做才重要。
顾绮立刻以袖子遮住脸,对木头一样站在后面的安儿和张桐道:“看着做什么?不嫌弃丢人啊?还不快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