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赫烈一手借力枯枝藤蔓,一手拉着萧明月,呼吸之间便将人送至平地,而后他踩着崖壁轻巧地翻了上去。这般站稳后,阿尔赫烈立于萧明月前方,对峙持刀的衙吏们。
“不过是个小女子,何必伤人。”
为首的衙吏也觉得适才有些粗鲁,他软了话:“我们不想伤人,只是周大人有令,必须将此女押回城中。”
萧明月站在阿尔赫烈的身后,看着他这般维护自己便以为能求得帮助。她当即抓住他恳求道:“叔伯,你若能带我离开,我必以百金为谢!”
“我不缺百金。”
萧明月愣了愣,一咬牙:“千金!”
阿尔赫烈转身看向她,天边暗沉的寂寥仿若他此刻的眼,还带着几分冰冷。目光落至被紧握的袖袍,他开口说道:“有些时候,有些路,注定要自己走,没人能帮得了你。”
“叔伯,”萧明月心中一紧,眸中闪着隐隐水光,“帮帮我……”
耳畔突然起了风,冰凉刺骨,乱了青丝。
阿尔赫烈腕臂倏地一抽,便将人拉至身侧,他低声在萧明月耳畔说道:“你记住,杀人者用刀,刀为证,故而藏之,是其破口。”
萧明月不解其意,可下一瞬便见阿尔赫烈扶住自己的腰,他膂力过人,轻快地举起往衙吏处扔去。萧明月于空中妄图抓住他的手,却只碰到了寒凉的指尖。
二人相视凝望,便见片片雪花璇落而下。
她甫一落地,衙吏们的刀剑便架在了脖子上。
阿尔赫烈已翻身上马,拉紧缰绳对她抬起下颚:“小狸奴,后会无期。”
萧明月恶狠狠地看着他骑着高马离去,纷飞的初雪急促而又猛烈,很快便将山林染了层白。她紧紧攥住双手,似要刺出血来。
萧明月就这般被押回憉城,周交焦急地在城门处等候,一见着人就像家长找到失散的孩童般愤怒,只可恨他又不是真的亲人,不敢动手。
周交急匆匆上前,他的肩上早已落满了白雪,随着肢体发颤而簌簌抖下。他指着神色落寂的萧明月呵斥:“胡闹!你知不知道离开楚郡便是死路一条!”
周交是咬着牙说话的,说到此处他捶手顿气,这才堪堪道出实情:“兖州已经大乱,上到刺史下至太守县官,皆被斩首!”
萧明月这才彻底回过神来,连忙相问:“可是与我阿父的事情有关?”
“现在还不知晓,但是据可靠消息来报,孝帝巡幸回都城的路上遭到不明匪徒的刺杀,后来长安亲自下查,才发现陈留、东郡、山阳等七郡全都潜伏着西境奸细,兖州刺史早已同他们暗中勾结,企图颠覆皇权!”
周交冷汗涔涔,继续说道:“此番动乱定有不少人受到牵连,你若此时前去兖州寻事,只怕会被当作奸细处置,哪里还有命找人?”
“刺杀圣上的多半就是害我阿父的人,要是如此,我才更应该去兖州。”
“不可不可,我与李太守已经为你向兖州发去信简,新上任的山阳郡守与我们相识,若是有消息定会来信通报,这个时候伱只能在家中等待。”
“可是……”
萧明月只觉得揪心,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周交点醒她:“眼下你要照顾好二家主,什么事还能比活人更重要的了?”
冰冷的寒风吹红了萧明月的眼眸,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
萧明月牵着红鬃马,彷徨地走在大雪之中。
她握住小赤鞭,指尖已然冻得青红。
当今孝帝遇刺,兖州官员皆斩,西境奸细……可这与阿父何干?
他们要杀的是当朝皇帝,为何要伤害行途商贾呢?又或者伤害商队的并非西境奸细,而是普通趁势而乱的匪徒?但匪徒一贯劫财甚少害人性命,这般下狠手却不劫掠,倒有些灭口的态势。
一切似是迷雾,如何想都想不明白。
若不是甜饼铺的掌柜阻拦,她现在已然奔赴于兖州的路上。
萧明月停下脚步仰天凝望着,不过是十七岁的小女娘,她心中顿起无限委屈。可她忍住了,不愿意掉眼泪。
雪花落入眸中,寒至心底。
“阿兄……”
她此刻无比希望宋言能在身侧,若是有阿兄在家,自己也不会这般无可奈何。
有人持雨簦遮住漫天的大雪。
来者是陆九莹,她将手中的雨簦完全遮于萧明月的肩上,此刻没有嗔怪萧明月的盲目举措,而是缓步上前安抚:“总归会有办法的。”
“阿姊。”萧明月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怕,我就在这,你不是一个人。”
萧明月眨了眨湿漉漉的双眸,终是再次鼓起勇气。即便前方路途茫茫,她也要撑下来,走过去,因为阿父一行还等着她回家。
陆九莹得知孝帝于兖州遇刺,那日夜晚她冒着风雪来到镇北侯府。
陆姩身着披风领着陆九莹进府,后者不进屋舍,只是于廊院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