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分重视威尼斯,派出了他的得力干将罗贝尔·诺贝尔,要求他务必争取最佳和谈条件。

也许罗贝尔和威尼斯的和谈确实会消耗许多时间,但那不勒斯那边的使者早该回信了,为什么还没动静?

难道……阿方索一怒之下杀了他的使者?

弗雷德里克彻底慌了神。

万一,万一威尼斯人不接受他的和谈条件,那不勒斯和教皇的联军再从背后袭来,那他不又陷入腹背受敌,孤军深入的绝境了吗?

“耶稣保佑,耶稣保佑,耶稣保佑。”他一遍又一遍地向全知全能的神明祈祷,抱着本从罗贝尔那借来的福音虔诚地诵读。

“只要让我安全回到奥地利,我一定虔诚敬神、遵守戒律、传扬美德、修筑圣所……耶稣保佑,千万让和谈成功啊!”

罗贝尔已经在繁华的威尼斯水城居住了两日。

他们被安排居住在一间刚刚去世的前贵族议员的宅邸中。

威尼斯尊贵共和国是以古典贵族共和制发展而来的共和体制,共和国处于‘市民阶级’-‘贵族阶级’-‘商人阶级’的三角对立与交融中。

在共和国成立的早期,威尼斯长期处于“事实上的**统治”之下——威尼斯是有公爵的,权力长期在公爵家族间世袭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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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与市民当然不可能接受长期独裁,他们酝酿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国民暴动,上百次冲击贵族宅邸,逼迫贵族同意将原本只接纳贵族议员的大议会分出一定的席位给市民和商人。

贵族自然不甘世袭的权力被贱民分走,于是,他们转而提升了大议会下辖的“十人议会”与“参议院”的权柄,设立了罗马风格的“贵族元老院”,重新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与弗雷德里克所设想的艰难不同,其实威尼斯尊贵总督在见到奥地利使者的第一时间就同意了和谈。

威尼斯之所以滑跪的如此之痛快,不仅是因为弗朗切斯科总督担忧独子安危,更是因为贵族议员和商人议员权衡利弊,认为与弗雷德里克继续作战的损失将远大于赔款,和谈决议获得了一致通过。

而让决议在最后一关反复受阻的反而是往日默默无闻的市民议员。

安德烈亚是一位来自弗留利港口都市的市民代表。

弗留利与奥地利统治的特里斯特大港接壤,后者是奥地利通往地中海的唯一出海口,贸易往来密切,商贸繁华。

与之相比,弗留利港不仅要遭到特里斯特的竞争威胁,还被近在咫尺的威尼斯本港长期吸血,完全发展不起来,与工商业无缘,最终沦为了农业大省。

此次奥威冲突,使安德烈亚议员见到了家乡翻身的曙光。

假如逼迫奥地利公爵割让地中海出海口,他有一百种手段让特里斯特从繁华港湾一落千丈。到那时,弗留利定能取代特里斯特的经济地位,至少减少了竞争威胁。

他联合了特雷维索港、伊斯特利亚港等多地的议员,竟然凝聚成一股不小的政治力量,成为了大议会中少有的铁杆主战派。

“奥地利国内出现变故,此刻正是一举将其大军歼灭的大好时机!”

威尼斯人模仿了法兰西所创立的三级议会制度,将三级议会中的教士阶层由商人取代,成立了商人-市民-贵族的三级议会。

安德烈亚面对讲台上数十名议会代表慷慨陈词。

“诸位,我们威尼斯背盟攻击奥军,两家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恰如当年亨利四世与教皇格里高利七世,今日如若放虎归山,安知他日不会卷土重来——他们可都是神圣罗马的皇帝!”

“安德烈亚议员的话深得人心,不过我也有些不同的见解。”

作为奥地利的特使,罗贝尔四人被获准进入议会旁听和辩论,雅各布和朱利奥大字不识几个,江天河身为现代人,屡屡语不惊人死不休,也不可能让她发言,于是辩论的任务便理所当然落在了罗贝尔肩上。

在安科纳当修士的几年间,年纪尚幼的罗贝尔凭着一嘴伶牙俐齿,不知道气哭了多少个神学辩论会的主讲人,相较而言,低烈度的议会辩论简直如鱼得水。

安德烈亚派出的十余名先锋都被他一一斩落马下,终于逼得这位四十多岁的资深议员亲自上阵搏杀。

“首先,我必须纠正一点,弗雷德里克公爵没有经由教皇加冕,并非神罗皇帝,只是‘全体罗马人的君主’。”罗贝尔语气平淡,“其次,弗雷德里克甚至不是正儿八经的奥地利公爵,而是暂代先公爵的幼子拉迪斯劳斯执掌权柄,你可了解?”

所谓辩论,就是挑出对方论点的小毛病,挖掉对方的论点基石,最终掀翻整个论点。

他在暗示其他议员:弗雷德里克不会长期执掌奥地利,也无权号令全神罗的诸侯与威尼斯为敌,降低弗雷德里克的威胁度。

果然,听到他的话后,几个漂移不定的议员若有所思。

“哼,你这不过一家之言。”安德烈亚冷哼一声,“谁不晓得贵公爵与先公爵夫人的那些腌臜事?奥地利有此之祸,不就是贵公爵欺负孤儿寡母不成,反被人家抓住机会反戈一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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