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放学的铃声再一次响起时,明章、明怀哥两个第一个窜出教室,不待其他的同学们从教室里走出,哥两个基本上已经奔出学校的大门口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朝来时路回走。

再次路过丰谷村的河桥,桥下流水欢腾,随着两边河坝的走势,向南方闪烁着青春的朝气迢迢远去,一如青春般逝去,无复回还。只有河水上面的娟娟飞鸟,时而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呼唤着稍纵即逝的她,慢慢走。

明章看了看坝坡上仍有人在放马牧羊,只不见大哥的身影,明章想他是到猪场那边去放猪了,看看那越过丛林的日头,明章想大哥再呆一会儿就差不多回来了,一想起明说的蛤蟆肉,他便激动不已,愉悦之情溢于颜表。明怀见此问道:“二哥,怎的明天不上学高兴了?”

明章这会儿觉得自己在课堂上多少有些冒失,若是老爸非得让他念,那他自己是否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呢?

“你这一问,我还真没寻思好呢?”明怀笑着说:“怎么,动真格的不敢了?”“我不是不敢,我是还没准备好挨你大爷那顿揍呢!”明章犹犹豫豫地回答。明怀干脆地说:“没事,二哥,你在课堂上已经挺了我一把,我不念是我的事,你没必要也来真的,再念一段再说。反正我明天基本上是不去学校遭罪了。”明章犹豫不决地点头。

将近杨家屯村口,两颗粗壮的大杨树便如卫士一般赫然在路两旁守卫着,鹤立鸡群一样明显地高出其他杨树半截,树冠上孪生的一般一棵树坐落着一个硕大的喜鹊窝,一只喜鹊正用嘴衔着一根细树枝,在修葺自己的住所,路两旁有水沟的地方燕子在水边呢喃不已,时而又匆匆掠过房前,啄取蝇虫,偶尔一只花蝴蝶在面前翩翩飞过,不知她要到谁家的杏花园去寻找春芳。麻雀在清尘中刚好啄下一片轻轻的羽毛,在绿杨枝上微停少许,便向院子里飞去。

路上时见穿着粗布陋衣在一起嬉戏打闹的孩子们,也有像他这样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掺和在里面,大伙玩得昏天黑地,不顾一切。有的咣当一下卡倒在地上,膝盖弄破皮了也无关痛痒,爬起来接着继续追逐戏闹,只可怜那原本已经打着补丁或是已经穿得露肉的衣服又要雪上加霜了。

闻得几声汪汪的犬吠声,明章来到了家门口,哥两个住对门,明章到家了,明怀也站在了家门口,两人各自回家,明章刚推开家门,大黄狗便扑了上来,小妹明月也跑出来迎接,一家人最疼的就是小妹,虽然没什么像样的衣服穿,但他的身上总显得比别人干净整洁,一家人也只宠着她,不让她做活,话说回来那时她才多大的年纪。一如既往迎接明章和家人回来的还有东院前面那口辘轳井,每次看起来他都是那样的恭敬地迎接着这家人。明章家屋院宽大,中间过道分割开东西两个小园子,园子的墙根脚总有几棵或高或矮的嫩绿杨树环绕,昭示春风。园子里的土都已经被家人们一锹一锹地翻开,就差修成垄和菜畦准备播种。黄土夯砌的院墙看来经不起风雨的冲洗和一院子淘孩子摧残,已成单薄的断壁颓垣,经过了不知多少次修葺,但看起来还是很孱弱,不够坚强,希望老鼠和虫蚁不要再来此中破坏。

其实不光杨福山的老儿子——明章老叔和自家在一个院居住,三叔杨自博也在五间正房的西边接了两间耳房,这样杨福山的五个儿子只有老四自长住在自家道南不足五十米的两间房内,一家人除了几个女儿嫁到外地,儿子都在自己身边团圆,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人倒是温情不断。

一排的土房子也能看出所谓的“岿然与气派”,碱土抹就的屋顶上略见些嫩绿的青草浮在上面,屋脸的黄土泥摸得还算平整,掺杂的熟麦草毫无次序地裹贴在墙面。长约四五十公分的屋檐由于雨水的冲刷已成沟壑状,高梁杆如古代的枪剑一般凸显裸露在外面。 只有东边杨福山老爷子的窗棂上有两块透明的玻璃,爷爷每天坐在炕头透过玻璃窗把院子里外的事看得清清楚楚,明章每次放学归来,爷爷总是准时地在门口问候一声:“回来了!”明章便和那条大黄狗一同扑在爷爷怀里撒娇。而其余的房屋里窗户则是清一色的窗户纸或是塑料布,微风吹过,呼哒哒作响。

几只鸡鸭跑过来凑热闹,明章一脚踢了过去,将这一伙儿用下蛋给家里添玲花钱的宝贝们赶走,推开房门便是厨房,两边是东西两屋的两个灶台,中间是过道。炲台是用土坯搭制而成,外面同样是用黄土泥拌着麦草混拌抹就的,两户炲台上摆放的物件基本上差不多,两个空盆一上一下的对扣着,里面放了两把饭勺子和锅铲子,还有一个木制的锅叉,一个空了半截的荤油坛子挨着一口不大的小酱缸,半袋大粒的食盐和仅有的半瓶豆油摆放在一处,碗架子则摆在屋内,或许那也算得上一样家具了。

抬看屋顶的秫杆篷和杨木檩子被烟气熏得发红,间坒墙上那两根笔直的松木柁仿佛孙大圣那根悬空的如意金箍棒一般,经历了一番纯粹的人间烟火的沐浴,撑架起这平凡百姓的春秋冬夏。为了便于做饭水缸就靠在灶膛口对面正屋子的门口附近。正屋子的北面堆着一片父亲没有编织完的炕席,靠门口的墙上东西走向用绳子系着一根也已经发了红的竹杆,那是用做挂衣服的衣裳杆,衣服杆的对面东墙上,悬挂着一面宽不足七十公分,高约一米的一块尚且干净的镜子,镜子的右下角印画着几杆翠绿的竹子,这无疑是整间屋子最大的亮色。那时候都搭南炕,坐南朝北,大阳一出来便照在炕上,多是为了暖和。

炕上有两只并排摆在一起的,六七十公分高,长不足一米,宽将近五十公分的早已掉了蓝漆的木箱子,那就算是明章家的衣柜了,旧得褪了色的被褥就摆在那两口木箱的上面,父亲亲手编的炕席已经发黄,炕头还有一个如饭盆大小的黑色印记,不知是哪一时炕烧得太热把炕席给烧煳了。窗子上先前仅有的两块玻璃窗,估计是明章小时候和三弟大哥疯闹时弄碎了,至今还没安上。窗子上一块玻璃都没,故而虽是白天屋子里也不是十分的明亮,而最初糊在墙上的报纸是为让屋里看起来更整洁亮堂一些,也是为了遮饰一下那有些走了形的墙面。可时间长了,报纸也被孩子们涂抹得发黑,有些地方又被撕扯破,那部分彩色图案也表现不出它原有的绚丽,整间屋子在淡淡的光线中夹杂着几分湿潮之气。

明章带着小妹刚走进屋内,便见大妹明婉正坐在炕上拿着锥孑在捺鞋底子,明婉一生下来便是一个胖娃娃,一样的粗茶淡饭,咸菜条子,她吃起来便像在享用山珍海味一般,吃的飞快倍儿香,所以到现在大妹还不见比以前瘦多少。明章见大妹像大人一样在像模像样地捺鞋底子,连忙唤道:“大妹,赶紧把针线放下,扎到手怎么办,谁叫你弄的?”

“没人叫我做,爷爷说这是给爸准备的鞋底子,捺好了给爸爸穿。爷爷在东屋编茓子呢,三哥放学就在爷爷那屋刮秫杆,爷爷叫我和小妹在这屋玩,不要乱动。”说着明婉拿着鞋底子给明章瞧。

明章叹了口气:“疯丫头,什么都敢干,扎着自己还得了?即使没伤到自已,把针尖崴折了,也不好办。”说着抚弄了一下明婉那还在篷乱的头发,又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嘴巴:“快去梳梳头发去,瞧你头发乱的。”明婉乖顺地放下手中针线,下地来到镜子前,点起脚尖,对着镜中自己只能看到的小脑袋,用梳子费力地梳理她那发涩的头发,准备自己编一个麻花辫。

明章一时觉得屋里有些闷的慌,便问小妹明月:“小妹,你和姐姐咋不开窗户呢?”小妹眨了几下眼,说:“我和大姐够不着窗户。”明章将明月抱上炕,说:“你瞧二哥的。”说着明章来到外屋,拿了一根烧火棍子,来到炕上一手拉开上半扇窗户,一手拿棍子往上顶送,那挂窗户的钩子就在檩子上栓着,明章小心地将窗户顶送过钩子,再慢慢放下来,那窗子恰被钩子钩住,明章笑了笑说:“完事!”遂将烧火棍子送回去。

窗子打开了,阳光与新鲜空气顿时被迎进来,屋子里一下子明亮了许多。明月欣喜得拍手叫好,明章解开包,说:“好了,我该写作业了。”

明婉小学二年级就缀学了,至于明月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初于家里的经济原因,杨自厚能否让她上学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每到明章写作业这时候,明婉和明月都要坐在明章身旁凑热闹,细看语上的山水人物画面,明婉这会儿便象老师一样为小妹讲解中那她自已

解释出来的故事。时不时会博得明章会心一笑,即便姐两个什么都看不懂,她们还是会抱着看上老半天,觉得那里面充满了不尽的神奇和吸引力。

明章每次做完作业都会去爷爷的屋中撸秫杆,更要留一本图画人物多一些的给大妹和小妹看。今天明章还神秘而欣喜地对明婉说:“大妹,呆会会有惊喜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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