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 (第1/2页)
沈仪华送了客来到后院,簌簌细雪在灯笼昏黄的光晕中如银针般落下,她瞥了眼还在雪地里跪着的管教嬷嬷,双手对插在袖中漠然进门。
沿着略显狭窄的楼梯上楼,路过一间门开了道缝的房间,里面传来一声:“多谢。”
沈仪华头也不回径直走过,淡声道:“说早了。”
房中那人泄出声轻笑,道:“不早,我喜欢中途庆功。”
“那我们不同,我并不是很喜欢。”沈仪华回了句,“尤其是才被人拿刀抵着脖子后。”
房门被推开了,清容探出身子来,问道:“怎么?难不成伤着了?我瞧着魏王出手那力道不算大啊。”
伤倒是没伤着,但提起这人沈仪华就隐约觉得脖子有点不舒服。她顿住步子,转头瞥了说话的人一眼,“要不下回换你试试?”
两个时辰前,贾府那位管家在一番斟酌后听了沈仪华的提议,同意让她用祝由术为贾巍医治。
沈仪华遂命人在院中搭了个简单的台子,将贾巍挪了上去。
焚香祝祷后,绕着台子摇铃唱诵。在众人的瞩目下,不多时那贾巍果真醒转了过来。不仅恢复自如,看起来还比以往似乎愈加精神焕发。
众人纷纷称奇,跟着贾府管家一起来的那位医者更是赞不绝口。
此人乃是长安城有名的医痴陈如海,以前在太医院供职。永和十五年,年仅七岁十二皇子突发恶疾夭折,从而牵扯出杏林世家沈家毒害皇子一案,圣人大怒,下令严查,沈家满门被诛,太医院上下也遭到清查。陈如海虽然与投毒大案无涉,但在事后不久便乞骸出宫,之后开了积善堂在坊间做了一名游医。
陈如海眼见沈仪华有如此手段,称赞之余少不得要探听一番,遂道:“小娘子实乃妙手。这祝由之术失传已久,老朽行医数十载,只在古籍上见有记载,却从未亲眼见过。今日小娘子用此术救得国舅爷醒转,着实让老朽开了眼。还请恕老朽冒昧一问,小娘子可是楚地巫医圣的传人?”
沈仪华无意与他交谈,随意敷衍了过去,却不料前脚才将这伙人送走,后脚却被萧啟拿刀抵在了脖子上。
鉴于这九皇子方才在席间的有意刁难,所以对他去而又返的行为沈仪华倒并不意外,只是这大冷的天,利刃紧挨着皮肉的寒凉之感令她万分的不喜欢。
沈仪华侧了侧首,却没有躲开。
都说这货混账,今日算是彻底就领教了。两人体型相差本就悬殊,他还颇不讲武德地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早一手钳固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沈仪华只感觉到温热的吐息萦绕在她耳际,还有混着松木沉香的味道和已经淡去的血腥味。沈仪华心生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九殿下这是何故呢?有话问便是,妾前面就说过了,定会知无不言坦诚相告的。”
萧啟闻言哂笑:“呵,还装!坦诚相告?本王瞧着你这嘴里就没一句说实话。”
“九殿下这话说差了吧。”明知挣不脱,沈仪华索性不动了,柔声道:“妾能装什么呢?如若妾所记不差的话,殿下与妾今日才是初次相见,怎么听着九殿下这话,竟像是同妾有过什么前尘纠葛似的,平白让人听了误会。”
“哈?”萧啟嗤笑一声,说:“月奴娘子倒是会劝人的,本王差一点儿就要信了。”
他手腕一转,利落收了刀,但钳制着沈仪华的手却并未松开,另一只手从她腰后伸过来,随后虚虚按在了她腰间那枚纹样精美的荷包上。
“让本王来猜猜这里面装了什么?是方才给贾巍用过的毒药,还是几日前射向本王侍从的银针?”
果然被他识破了!
沈仪华心中一惊,但转瞬冷静下来——荷包里的银针她早就换了,而且前面乘人不备,给贾巍服下的只是一味毒药的药引而已,就算他现在拿去勘验也查不出什么。
他没有证据。
想到这一点,沈仪华遂继续装傻充愣道:“今儿是什么凶日,莫非九殿下也被邪祟侵体了不成?张口闭口毒药毒针的,说的妾怪怕的。”
“怕么?”萧啟手上略微一用力,“当着本王的面就敢行凶伤人,我看你没什么怕的。”
“好痛!”沈仪华便轻呼出声,语气柔柔弱弱的,“妾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比殿下英武,还请殿下怜惜。”
“当时你的位置与我的侍卫之间将近一箭距离,银针从你手上发出,擦着他的颈侧皮肉而过,钉入马车车壁入一寸。你还敢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萧啟嘴上这么说着,到底还是将人松开了,顺势将她拨转了个身,摘下了腰间那枚荷包,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不远处一道略显阴柔的声音,催说:“殿下,该走了。”
萧啟看样子是真有事儿,闻言不再逗留,将到手的荷包抛起接住,转身迈着长腿朝外走去,一面说:“这个本王先拿走了,月奴娘子最好祈祷别让本王从中查到些什么。”
沈仪华在后面含笑道:“殿下查吧,里面真真切切全是妾……”
她故意顿住了话,萧啟果然回了头,浪荡笑问:“什么?”
“对九殿下一见钟情的倾慕心思啊。”沈仪华徐徐说完下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