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中的列车上。
在鲁子轩的强势要求下,看着窗外怔怔出神的范荣缓缓讲出自己的身世。
“听说过年的娃娃兵吗?我哥范强就在其中,那时他才11岁。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去送死的,可为了完成父母遗愿,让岁的我能平安活下来,他顶替堂哥加入队伍,条件就是大伯家必须把我抚养到成年。”
在当时的范荣看来,范强完全可以不去,没有人强迫他,而且家里有父母遗留的积蓄,虽然不能让兄弟二人锦衣玉食,但支撑十年八年还是没问题的。
无论范荣如何哀求,范强就是铁了心要上战场,直到解放后,他被自称父亲战友的两人带到清县,告知真相,才明白范强的用意。
范荣不是范家的孩子,是一对参加地下工作的夫妻,情急之下托付给在乡下的范家抚养的。
范父常年在外带戏班,跑江湖,虽然攒下颇丰家资,但在村里地位不高,经常被大家笑称为戏子,家中稍有动静就会招来议论。
以前范母一个人在家中无聊,也为了安全,曾经养过一只流浪狗,都能引来大家关注那条狗的公母,更别提收留一个养子,不做深想就能明白带给村里的轰动。
这些年的走南闯北,范父更清楚养子在家中的尴尬地位,待遇高了,别人会传私生子,待遇低了,别人会说虐待养子,不管哪种言论,对孩子都是一种伤害。
为避免范荣长大后,遭受周围人的异样眼光,没有对外称抱养孩子,也为更好抚养出生月余的范荣,夫妻俩决定由范母假装怀孕,范父向大家称其需要到娘家养胎产子。
范父到县里租下一个小房子,让范母和范强将范荣养到2岁才带回村里,谎称孩子在娘家生活营养足,比同龄孩子更加壮实。
按说这个计划是非常完美的,也确实打消了所有人的怀疑,但夫妻二人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瞒着年幼的范强,以致招来灾祸。
村里人出于各自目的,经常开玩笑逗范强,譬如:
“以后你就不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弟弟就是来跟你争家产的。”
“你爹娘以后只会疼弟弟,你这个哥哥该靠边站了。”
“你爹回来,只给弟弟带来好吃的,你只能眼巴巴看着,可怜哟。”
“……”
范母知道说这些酸话的人,只是眼红她家的富足日子,不愿多加计较,可娇养长大的范强,怎会任人欺负,便和那些人顶撞。
“弟弟是别人送给爹娘的,我家财产都是我的…”
“弟弟是抱来的,根本不是爹娘生的…”
“我娘没有生过弟弟,那是别人家的…”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一个孩子的童言稚语,可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女人,在闲聊中嘀咕了一句。
“范家老二还真和范家人不太像,范家人都是小眼睛单眼皮,招风耳小耳垂,可范家老二却是个大眼睛双眼皮,附帖耳大耳垂,他会不会真不是范家的种?”
就这样,大家开始脑补范荣的身世,传出不少版本,但无论哪种说法,都是带有极大恶意的。
更有无聊的人,根据范家说的范荣出生日期,推算范母的怀孕日期,令大家震惊的是前后半年时间,范父都在外地跑江湖,不可能让范母怀孕。
从此,村里的谣言又加上了范母不守妇道,四处勾引男人,简直成为女人的耻辱。
范家在村里也算大姓,有三、四十户的同族,族长跟几个年龄大的长辈,听到这些流言,怕影响范氏族人年轻一辈的婚配,便命范母跪到祠堂外,给出合理解释。
范母坚称范荣是亲生,等范父回来自会给大家讲明,不须向任何人解释,可这些话听到族长耳中,却变成了范母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就要惩罚。
被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拦下,经过再三商量,才决定暂不做处理,先行观察,等范父回家再说。
范母以为那些谣言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只是将两个孩子约束在家,并没有出面澄清,因为她明白越描越黑的道理,更知道大家对她家的敌意。
就在范母从祠堂回家半个月后,跟范父一起跑江湖的人给家里传信,他们遭到一大批逃荒流民的哄抢,家当全部被夺,范父也在保护大家时被伤到腿,需要推迟一个月才能到家。
对于这个动荡加灾荒的时期,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却被有心人篡改成,范母联合奸夫对范父痛下杀手,范父危在旦夕。
族长听到消息,不顾族里长辈们的反对,命人强行闯入范家,将范强打晕在房里,把范母和熟睡中的范荣绑到祠堂。
母子二人被绑到祠堂之后,族长当场控诉范母水性杨花,罔顾纲常,谋杀亲夫等种种恶行,提议将范母这个毒妇沉塘,再把范荣这个奸生子乱棍打死。
纵然本家的几人举起武器极力反抗,却因人数太过悬殊败下阵来,只将范荣抢下,没能把被绑在河边沉塘石上的范母救回,范母在弥留之际没有告饶,只是冷眼扫过族长带来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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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族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沉入河底,被谣言扼杀,虽然范荣那时年纪小,可亲眼看见母亲被推至河里,离自己而去,哭得不能自已…
直到河中不再冒出一丝气泡,河面完全恢复之前的平静,族长才悻悻然带人离开。
本家的几个汉子立即下水救人,希望留住这个可怜的女人,可希望就是希望,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经过一天一夜的打捞,范母的尸体才被带到河边,河底不止有柔软滑腻的水草,更有数不尽的瓦砾石块,除了那身湿答答的衣服和散乱发间的发簪,哪还有范母的一丝踪迹。
讲到此,范荣一头伏到面前的餐桌上呜咽着:
“我趴在娘的身边,看着那被压得面目全非的五官,不停的喊着,摇着,那时才知道,最疼爱我的母亲,真的离我而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范荣收起悲伤情绪,强扯出个难看的笑容继续讲述。
大家本不愿将母亲的死讯告知范强,但考虑到丧葬问题,只说范母因为担心范父的身体情况,着急赶夜路,不慎落入水中。
范强听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搂着范荣,默默的跪在棺材前烧纸钱。
范强求着族里的几位长辈,想把母亲风光大葬,可遭到族长的无情拒绝,言称范母的恶行不配葬入范家祖坟,更不配享受范氏族人的供奉,立即派人将棺材抬到后山中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