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二人出了房门,平夕照对我说:“我们在停尸那处做的手脚并不妥帖,此时可能已经有人发现了。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往外递消息,并想办法将陈术送走。”
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临江馆的事情,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处理。直接把那陆石青扭了送到官府去么?”
平夕照沉吟道:“‘洗髓骨’虽已被武林列为禁药,但官府那里却并不怎么管,还需武林之人出面。滨江城地处燕唐交界之处,出了这等大的丑事,须得请燕门唐门的管事之人同时出来调停了。”
燕唐的管事之人?那不就是燕氏函和公子酉么!我打了个哆嗦,只听平夕照续道:“当务之急是将陈术平安送走。他是见证人,届时若需指认陆石青之罪,还要他出面。此处并不安全,你找个斗篷给他穿上,我们现在就走。”
我点头,从里面找个斗篷递给陈术,三人匆匆往外走去。
此时不巧,恰好碰上弟子们的午休,不少人正往回走来,与我们正打了个照面。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完全不敢看人,身边的陈术也把头埋得低低得,生怕被人发现。
正要走出外院之时,忽听有人叫我:“平小弟!平大哥!”
我一个激灵,回头却见不远处迎面过来一人,却正是罗桢。他一边挥着手,一边走近,“你们俩今天怎么没有去习武场。”
我心中焦灼,又怕被他看出来,只好勉强应道:“身子不舒服。”
他有些狐疑得点了点头,目光忽地落到了低着头的陈术身上,“这是谁?大白天的穿什么斗篷?”
陈术低着头,不着痕迹得往后躲了躲。我心中一急,竟憋不出说辞了,便在这紧急之时,却忽听旁边的平夕照平静道:“也是我们下三院的师弟。他俩身体都有些不舒服,我带他们出去看看医生,没什么大不了的。”言罢转头对我们道,“走吧。”
我们应声,赶紧跟着他匆匆走远。我焦虑道:“他应该发现了。”
平夕照“嗯”了声,淡淡道:“无妨,他就算真去告密,我们也很快离开此地了。”
我们三人一路来到临江阁大门处,却见有好几队弟子在往来巡逻,想强行出门肯定是会被拦下排查的。平夕照领着我们一转,却进了旁边的门房。值班的人正是最初将我和平夕照领入下三院的钱门房,此时他一见我们倒也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怎么了?”
“有急事儿,需要联系外面的人,”平夕照道,然后一指陈术,“然后把他送走。”
钱门房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打了个转,慢吞吞点了下头便起身出去了。
平夕照回身拉住我,低声道:“一会儿把陈术送走后,我还要回去一趟。要拿到‘洗髓骨’和’凝心丹’,日后审问陆石青的时候才有凭据。此地事了,你一会儿便随唐门的人回去,静静等候消息便好。”
我皱眉,“不对,还有事情没调查清楚。我们现在只查出了陆石青使用禁药,并有弟子因此病死。但这病死的人数和咱们在林子里发现的尸体也对不上号。而且林子里的那些尸体,死状各异,也并不都像是病死的。这怎么解释?”
平夕照安慰我道:“我们二人潜入此地,便是为了拿到实质性证据。现在有’洗髓骨’和’凝心丹’在手,便能在武林众人面前当中审问陆石青。这些疑问,到时自然水落石出。所以你先——”
我摇摇头,认真盯着他道:“而且,我更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你心脉不宁、武功又不高,要是碰上危险了怎么自保?我还是留下来保护你更安全些!”
平夕照一愣,脸上空白了几秒,随即逐渐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欲言又止,末了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叹道:“你啊——”
此时忽听门帘“吧嗒”一响,钱门房领着个高挑青年走了进来。这青年本就面色如霜,当目光落在平夕照放在我头顶上的那只手时,脸色更加冰冷了几分。
我一转头,浑身一僵差点扭到脊梁骨,立时失声道:“二、二师兄?”
来的竟是长仲林。他自几个月前独自回黔南调查守山人遇袭的事情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偶尔寄来的一两封信也是叮嘱我要好好练武,其他的一概不提。我压根儿没想到,他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你怎么在这儿?”我诧异问道。
二师兄整个人似泡在冰里,连眼角眉梢都挂着霜,一眼看过来杀气大作,对我寒声道:“我要是再不回来,你就要造反了!让你好好留在唐门里练武,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没想到他刚一回来就训斥我,当即委屈道:“又不是我愿意跑来的,这不是受罚了么所以来接望帖么……”
“受罚?”二师兄怒道,“你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非得如此以身犯险?公子酉人呢?他便袖手不管?”
“公子酉自己也受罚了……”我嘟哝道。一想到旁边还有平夕照,顿时觉得被他如此训斥脸上有点挂不住,当即怒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位是陈术,是临江阁事情的重要人证,你赶紧把他好好带出去。”
二师兄紧盯着我:“那你呢?”
“我还有事儿没弄完——”
“还有事儿?”二师兄大怒,“送你来这么远,不是让你和唐门人混在一起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现在就跟我走,今晚我就送你回唐门!”
我也怒极,寒声道:“这次接望帖全是因我而起!公子酉还有诸位唐门的师兄师姐们也都是因我才受到责罚。要是我现在临阵脱逃,还像个人么!师兄,你想让我做那些德不配艺的人么!”
我之前与他争吵,从来都是一味大吼大叫、意气行事。二师兄似是没想到我会铿锵有词地扔出这一番话,顿时皱紧了眉头,神态极复杂地看着我。
此时在旁边一直沉默的平夕照忽然开口道:“此处的确不是谈事情的地方。长师兄你不必担心,此间剩下的事情并无危险,孝娴要是执意想调查到最后,我也会保护她。”
二师兄的目光缓缓移到了他的身上,目光像猝了毒:“你又是谁。”
平夕照谦和向他一礼:“在下燕门平夕照。受唐门和燕门之托,与长姑娘一同调查此次临江阁之事。”
二师兄大震,手“蹭”得一下摸上了腰间佩剑,寒道:“燕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