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远天在一时之间,也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只觉得那东西十分小,大约和一个橄榄差不多。玛丽把那东西,放进了口中,吮干了上面的血。奇的是她**上的伤口,血并没有继续涌出来。

她拋开了小刀,把那自她**中取出来的东西,用双手托着,又现出诡异而虔诚的神情,向着盛远天走了过来,把双手伸到盛远天的眼前,她的神情像是中了魔魇一样。

盛远天低头看去,看出那东西是一个人形的雕刻品。不知道是什么刻成的,看来是属于中南美洲一带土人的制品。

要不是盛远天亲眼看到,那东西是从玛丽的**中割出来的话,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这时候,盛远天仍然不明所以,看样子,玛丽是要将那东西送给他,他就伸手拈了起来。玛丽吁了一口气,作着手势,盛远天勉强看懂了,那东西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藏进她**中去的。

这真是匪夷所思到极点的事,这看来简陋粗糙的雕刻物,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竟然秘密到了要收藏在一个少女的**之中!

盛远天心中充满了疑惑,想问,可是玛丽根本不能出声,盛远天只好看她作手势。玛丽的神情十分坚决,要他把那个雕刻品挂在胸前。

盛远天的胸前,本来就有一条项链,挂的是一只银质的十字架。在他点了点头,

表示接受玛丽的馈赠之后,玛丽就把他的项链取下来,取出了那只十字架,自窗口拋了出去,又把那小雕刻品穿上,再挂在盛远天的项间。然后,后退了一步,向盛远天作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手势。看起来,像是她的双臂,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起,看她的神情,像是对盛远天在行礼。

盛远天然不知道玛丽在做什么,他只觉得玛丽的行动怪异莫名。

当然,在那时,他再也想不到,在下级酒吧里,为玛丽打了一架,会使他今后的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时,他只是关注着玛丽的伤势。可是玛丽反倒若无其事,只是扯破了一件衣服,把她自己的胸脯扎了起来。

盛远天感到相当疲倦,就在玛丽的床上躺了下来,玛丽睡在他的旁边。

第二天,盛远天醒来时,玛丽不在,盛远天也自顾自离去。接下来好几天,盛远天都到酒吧去,可是从此,没有人再见过哑子玛丽。

像哑子玛丽这样的小人物,在茫茫人海之中,消失得像泡沫一样,是根本不会有人注意的。开始几天,酒吧中还有人提起她的名字一下,但不到一个星期,早已没有人记得了。只有盛远天,曾到过她的住所去一次,也没有见到她。

盛远天也渐渐把这个玛丽忘记了,不过玛丽送给他的那个小雕像,他一直悬在胸际,他也未曾予以特别注意。而当他注意到那个小雕像有特异之处时,已经是在大半年以后的事情了。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的是,盛远天的记载十分详尽,对他的生活发生如何变化,变化的因缘如何,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以说是一部中国人在美国社会中,挣扎求存的纪录。如果详细写出来,也十分有意思,但是和《血咒》整个故事的关连却不大,所以都节略了。)在这大半年之中,盛远天的生活变化,简单来说如下:他在一个月之后,跟着一批人,离开了美国,到中美洲的巴拿马,在巴拿马的运河区中工作,因为那里的工资比较高。

在巴拿马运河区住了将近六个月,有一天晚上,他奉雇主之命,送一封信到一家旅馆去。收信人的名字是韦定咸,或者正式一点说,是韦定咸博士。

韦定咸博士是一个探险家,虽然是白种人,可是由于长期从事探险工作的缘故,他的肤色,看来几乎和黑人差不多。

盛远天送信去的时候,韦定咸在他的房间中,正和一个身形矮小的当地人,在发生剧烈的争吵,用的是当地语言。盛远天在巴拿马已住了六个来月,也很懂西班牙语了。

韦定咸博士在收了信之后,给了盛远天相当多的小费。要是盛远天收了小费,信也送到了,转身就走,那么,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可是在这时候,他却略停了一下。令他停下来的原因,是由于在一只行李箱上,放着一具三十公分高的雕像。那雕像看起来十分眼熟,盛远天一时之间,还想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所以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韦定咸博士在骂那当地人:“答应我,可以找到她的,也收了我许多费用,忽然回答我一句找不到了,这算是什么行为?”

那当地人苦着脸,连连鞠躬:“博士先生,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打听到,她到了美国,在一家小酒吧混,酒吧老板替他取了一个名字叫玛丽。”

盛远天在看了那雕像几眼,仍然想不出在什么地方曾见过,刚准备离去之际,忽然听到那当地人这样说,他不禁陡然震动了一下。

世上叫玛丽的吧女,只怕有好几千个,盛远天这时还未曾想到他们在谈的,会是哑子玛丽。他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他感到那个雕像很熟,是因为那雕像和玛丽割破了她自己的**,取出来送给他的那个小雕像是一样的,只不过放大了许多,所以一时之际,认不出来而已。正由于他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又停留了一会。

这时,他听到韦定咸在怒吼道:“既然有了她的下落,就该去找她!”

那当地人哭丧着脸:“我去找了,可是当我去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她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盛远天听到了这两句话,他实在忍不住了。虽然他知道他只是送信的小厮,在这种场合下插口,是很不礼貌的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道:“先生,说的是哑子玛丽?”

那当地人陡然转过身来,紧盯着他,神情看来像是当他是大救星一样:“知道哑子玛丽?求求告诉我她在哪里,韦定咸先生要杀了我哩!”

韦定咸也神情专注地望着盛远天,盛远天的神情很无可奈何,道:“半年之前,我倒是和她每晚见面的,可是现在,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当地人苦叹一声,韦定咸却像是受了戏弄一样,陡然之间,怒气勃发,一跃向前。他看来已有五十出头年纪,可是向前扑过来的架势,却还矫健的像一头美洲黑豹一样。

盛远天绝未曾想到,像韦定咸博士这样的上等人,也会

忽然之间动起粗来,所以连躲避的念头都未曾起,一下就被抓住了胸前的衣服。韦定咸的神情,看来又焦急又凶狠,抓住了盛远天的衣服,吼叫着:“见过她?替我把她找出来!”

盛远天又是吃惊,又是生气,他觉得对方实在不讲道理之极了。所以,他也顾不得自己和对方身分悬殊,争吵起来一定是他吃亏,他用力一推韦定咸,同时,自己的身子,也挣了一挣。

可是韦定咸把他的衣服抓得十分紧,在一推一挣之下,盛远天身上那件衣服,“刷”地一声,被扯下了一大幅来。盛远天心想这个博士简直不可理喻,正准备后退之际,忽然看到韦定咸双眼发直,盯在他的胸口上,连眼珠都像要跌了出来一样!

韦定咸在剎那之间,神态变得这样异特,令盛远天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下一步准备怎样。他正想转身逃出去之际,韦定咸陡地叫了起来:“别动,站着别动,看上帝的份上,求求站着别动!”

盛远天心中苦笑了一下,站定了不动,韦定咸的视线,仍然紧盯在他的心口,而且急速地喘着气。在那一剎间,盛远天的心中,由于对方的神情实在太怪异,他甚至闪过了一个十分滑稽的念头──这位韦定咸博士,不会是一个同性狂吧?

韦定咸接下来的动作,令盛远天也感到自己这样想太可笑了,因为他立时知道了韦定咸的目标物是什么。韦定咸自口袋中,取出了一枚放大镜走近盛远天,凑着眼,通过那放大镜,神贯注地,看着盛远天项际所悬着的那个小雕像!

他看得如此仔细,而且看得如此之久,又一直在喘着气。盛远天被他喷出来的气,喷在胸口上,弄得很不舒服。

韦定咸足足看了五分钟之久,才直起身子来。当他直起身子来的那一剎间,他的神情,像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好,想说话,可是开了口几次,又没有说出什么来。

当他终于说出话来之际,却又不是对盛远天说的,他向那当地人挥了挥手,道:“这里没有的事了,滚吧,记得以后别让我再见到!”

一直在愁眉苦脸的那个当地人一听,大喜过望,连声道:“一定不会再让见到,韦定咸先生,再见了──不,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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