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扎尔斯还对恶魔说的话感到有些困惑,但如果是芬德耶的话,他的那句“有点熟悉”就得到了解释。
肉体死亡后格兰特换了个身体,但灵魂还是原来那个,芬德耶会觉得熟悉再正常不过。联系前因后果,扎尔斯总算明白了格兰特先前烦躁的原因:“你早就发现芬德耶离我们不远了?”
格兰特沉默着,没说是或不是。
“所以你刚才的反常……”扎尔斯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个有点可怕的可能性,“其实刚才是你割断了辅助带,故意把他引过来的,是吗?”
不是他想要这样怀疑格兰特,实在是刚才的巧合多到离谱,要不是芬德耶警惕性不强轻易相信了他,他们很可能已经打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以理解地问。
他们选这条路本来就是为了隐蔽行踪,格兰特反而主动暴露自己把芬德耶引过来,他实在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芬德耶。”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格兰特终于开口反问道,“只是想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根本不只是想看,你还想顺便杀了他。”扎尔斯无奈地说,“但你也看到了,他仍然强大,你在这之后还要闯昂萨斯特的领地,现在和他对上很可能讨不到好处,还要把我们两个人都搭进去。你这样冒失地冲出去,跟自爆有什么区别呢?”
格兰特坐在一块岩石上,听到他理智的分析,有点疲惫地闭上眼。
“我知道。”他说。
他当然知道,换了身体后他的能力甚至不如从前,扎尔斯又是个新手,两人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杀掉芬德耶。但察觉到那丝熟悉的气息以后,他心里涌起一阵难以形容的冲动,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抽出匕首,割断了连接自己和扎尔斯之间的带子。
“对不起,”格兰特抹了把脸,叹口气站起来,“是我冲动了。”
扎尔斯觉得自己可能说得有点过分,又补充道:“我能理解,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现在不能被这样的情绪影响,我想你应该也明白。”
出发以前,埃尔斯特地找他谈过一回,除了教他遇到突发情况应该怎么演戏,假装自己是昂萨斯特的仆人以外,还特地嘱咐他留意格兰特的状态,有什么异常记得及时问清楚。扎尔斯原本觉得他的担心有点多余,但现在看来,格兰特的心理状况确实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稳定。
“你冷静一下吧。”他低声说,“反正前面的路没那么难走,我们休息一下。”
比起现在继续赶路,他觉得让格兰特先好好想想更实际,抵达目的地后他就要原路折返,如果格兰特在那之前受了伤,没有披风的掩护,之后就更加危险了。
虽然对方肯定也不想这样,但无论怎么说,都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他们休息了大约半小时——扎尔斯大致推算的,计时器在这里不太管用,更别说被混乱的磁场弄得飞速乱转的时钟——因为被披风牢牢地连在一起,他也没办法留下格兰特独自去探路,只好也跟着坐在旁边,想他们的目的地,想之后还会遇到些什么。
这一带和白银荒漠的地貌截然不同,更现实,也更让人感觉危险。埃尔斯的地图上写着“烈焰岩山”的字样,倒是也很写实。
不远处的火山山体内传来沉重的闷响,像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又像被打扰的神祇愤怒的咆哮。扎尔斯仰头看着已经离他们有些距离的火山,即使知道它短时间内不会喷发,心里也油然而生对自然的敬畏。
“你不害怕吗?”格兰特突然问。
这个问题好像好几个人都问过他,扎尔斯的回答也没什么改变:“怕啊,谁对着这样的火山不害怕呢?”
“不只是火山,”格兰特说,“你面对昂萨斯特的分身时,知道要来地狱时,被芬德耶怀疑来历时,都不觉得害怕吗?要知道,你几个月前才第一次看见‘这一边’的东西,连正式登记的驱魔人都不是,其实根本不需要面对这些。”
“你要这么说的话,确实是这样没错。”扎尔斯笑了笑,“但来到洛克希尔街19号以后,我过得还挺开心的,没想着要逃回普通人类的世界。”
之后面对的那些事,包括和埃德温契约,以及参与这个计划,也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虽然想过如果回到正常生活会怎么样,但老实说,他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埃德温他们的生活了。
“虽然有时会感到害怕,但我认为那是出于本能,难以避免的。”他继续说道,“我自己选择了要走的路,不会感到后悔。”
“真羡慕你,还能喜欢上这些事。”格兰特不冷不热地说,听不出什么羡慕,只觉得他应该已经麻木了,“我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到你曾经拥有的正常生活。”
“那就祝你好运吧。”扎尔斯说。
他站起身来,朝格兰特伸出一只手,把对方拉起来,然后算了一下余下的路程,大约再走一个多小时就能抵达昂萨斯特领地的边缘。
他跟格兰特说了,后者点点头,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然后说:“你把我送到附近,然后就回去吧。”
扎尔斯有点担心,但再往里面走可能会发生更多难以预测的意外,他可能也帮不上太多忙。但格兰特现在的情况,他把对方独自留下又不太放心——万一出了事,可能这一次格兰特就没办法逃掉了。
即使埃德温事先告知他不用有心理负担,他们和格兰特的约定仅限于把他送到地方,完成任务以后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安全直接离开,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太放心。
“怎么了?”格兰特边走边问。
扎尔斯摇了摇头,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只说:“没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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