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丁黟躺在马车柔软的毯子上,老胳膊老腿,其实没那么难受。
看周围一群人,钱嬷嬷脸上尽是疲态,就算是几个小子,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连着赶了两天路,亦有疲惫之色。
丁黟不可太出格,抓着钱嬷嬷,两人半躺着,说起悄悄话。
“翠兰,多亏有你们,我还怕挺不过去。”
翠兰,钱嬷嬷的名字,多少年没有人提起。
此时提起,仿佛回到他们相互依靠,那个战乱纷飞的年代。
“小姐……”钱嬷嬷哽咽,“奴婢这条命,就是小姐救的,没有小姐,奴婢当年早就被人送到不知名的地方,或者当做口粮吃掉,奴婢绝不会背叛小姐。”
那个年代,易子而食,卖儿卖女,成为时代的主旋律。
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会知晓那个时代的可怕,才会发出“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感慨。
丁黟要去北境,钱嬷嬷懂,老管家也懂。
所以才没有阻拦。
“翠兰啊,别哭了,以后,你可是要帮我养孩子的,哭哭啼啼,孩子们会笑话。”丁黟笑着调侃,塞了一张素白手帕给钱嬷嬷。
孩子们?钱嬷嬷拽着手帕,有点懵。
这意思,还是不止一两个。
“小姐,此去北境,你可是有成算,能否跟奴婢说说,让奴婢涨点见识。”
丁黟笑着摇头,钱嬷嬷肉眼可见的染上失望之色。
“你啊,我们主仆,相伴多年,不用如此拘束。”丁黟坐起身,换了个姿势,透过马车车窗,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如时光流逝,白驹过隙,岁月催人老。
丁黟的声音,不自觉染上几分缥缈,仿佛随时都会乘风归去。
“经历几个不孝子孙的事情,我也曾悲伤过,年纪大了,被孩子们背刺,总归不算什么好事。我想着,要不就这样算了。可是翠兰,我不甘心啊,战乱之时,我都没有放弃,一家人拼了命想要找条出路。我是这样,钱家亦是这样,代价是我们这一支的性命。”
“凭什么,钱家受了那么多的苦,才爬到今天,要拱手让于他人。他们,养不熟,那我就去远点的地方,带回十个八个孩子,精心培养,让他们承继钱家的香火。”
丁黟伸手关上车窗,隔绝外面的景色。
“我能想到的,只有北境,北境常年战乱,那里的养济堂,有许多无父无母的孤儿,到时候,我们好好挑,挑选十个八个眼神清明性格温良的孩子,年纪无所谓,我们一起养大他们,钱家祖宗在地下,亦能收到后代供奉。”
闻言,钱嬷嬷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她没问宁治县也有养济堂,为何要舍近求远。
宁治县又没有战乱,朝廷三十税一,还能被丢掉的孩子,要不父母有问题,要不本身有问题。
钱家可以献出爱心,却不能赌上身家。
距离太近,也有无数的麻烦。
她的小姐啊,是被那群人伤透了心。
“小姐,为何我们的命都那么苦?”钱嬷嬷委屈得直掉泪,为她的小姐,也为他们自己。
当年的老人,现在还活着的有钱永芬\丁黟,钱老管家,钱嬷嬷。
钱老管家有一子,中年丧命,留有一个孙儿,孙儿得了急症去了。
钱嬷嬷没有孩子,曾嫁过人,对方醉酒家暴,生生用拳头打掉她肚中骨肉。
要不是钱永芬及时赶到,钱嬷嬷也将随孩子而去。
钱家帮助下,钱嬷嬷和丈夫和离,重新回到钱家,成为一名管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