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瑜抬手,掩住唇鼻,泫然欲泣,“清瑜当真没想到,三哥哥为清剿流寇而受伤,眼下还昏迷着,竟会遭此猜忌,甚至我为云县各位收地,组织耕种也遭百般阻拦。这云县当真……”
她抽噎两声,似是哭了出来,伏在盼儿的肩上,挡住面容,不叫人看见。盼儿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宽慰她。
好一幅柔弱女子倍受欺凌的画面。
“林小姐在云县收地又是什么事情?怎的从未有人来报本官?”庞慕被围观的百姓齐刷刷盯着,有口难言,不再绕着林清风的问题打转,毕竟这事儿上他已被庾蕴架在不利之处,庾蕴走了,无论他怎么说都只会越描越黑,不如聊聊林清瑜收地的事情。
林清瑜抬起头,彤红着眼眶,“庞大人怎会不知情,三哥哥不是与庞大人提过吗,难道三哥哥还会骗我这个妹妹不成?”
庞慕拧眉,事到如今只能将事情往林清风身上推,“庞某当真不知此事,兴许是小林大人近几日忙碌的事情太多,将此事忘了。”
一旁围观的衙役也不知是谁张了张口,“不是说过……”
庞慕一记眼刀扫过去,那人顿时噤声。
可此时留在衙门的都是上了年纪,有些阅历的老者,个中情况不必再详细点明,也都心中有数,那周七爷更是,冷眼看着庞慕继续假扮无辜无知姿态。
“小林大人忙着清剿流寇的事情,这几日都不怎么来衙门,本官这几日也忙着巡视田间的事情,我们二人都没怎么见面,他谈何与本官说这件事情,林小姐,你说呢?”精明的双眼射出一道寒光,庞慕逼近两步,带着警告的意味看向林清瑜。
难道他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林家人手中不成?
林清瑜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朝着孟渊使了个眼色,孟渊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公羊濮已经上前,将那收地种植白叠的事情,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地详细说了一遍。
今日晨时守了一夜的百姓与林清瑜签下契,看的全市周七爷的面子,对林清瑜想做什么其实并不算明晰,此刻听公羊濮一介绍,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咱们云县的地儿还能种活庄稼吗?”
“居然一亩地给一千,那些地岂不是…好多好多银子?”
“刚刚那契上都写了,海婆子你都不瞧的吗?”
“嘿嘿,老婆子我不识字儿,瞧着你们都签了,我也签了…”
众人七嘴八舌,但话语间都是对此事的惊讶与对林清瑜的感恩之情,觉着林清瑜实在是一个大善人,毕竟云县的地能不能耕种,他们这些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最是清楚,林清瑜此举在他们眼中,跟撒钱似的。
当兄长的保护云县百姓平安,当妹妹的给云县百姓送钱,这兄妹二人与菩萨有何分别。
“林小姐,老头子今日就去土地庙给您供奉个长生牌位!”
“对,我也去,那土地庙可灵着呢……”
庞慕愣住。
这显然不是他所乐见的场面。
轻咳一声,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清瑜:“林小姐盘下我云县这么多土地,不让他们种植粮食,莫不是想要效仿齐纨鲁缟,想要搞垮我云县不成?”
林清瑜忙摇头否认,“我只要那些不能耕种的地,那些本就能栽种的地庞大人不都分给周员外家了吗,那些地上能种出粮食,是云县百姓生计根本,清瑜是决计不会动的。”
四周议论声更大,百姓们听不懂什么“齐纨鲁缟”的典故,可他们听得懂林清瑜说的大白话,况且事实确实如此。
周七爷的脸色也越发难看,厉声道:“林小姐已经解释清楚,我们几人也都愿意将所得田地以十年为期租给林小姐,眼下契都已经签署完毕,庞大人若是没有异议,还是尽快盖印。”
庞慕瞠目,没想到三言两语又被林清瑜逼到绝境。看着气势汹汹的百姓和娇弱模样的林清瑜,庞慕朝着林清瑜重重哼出一口气,笑着看向周七爷,“既有七爷做保,本官自然是相信林小姐不会有坏心。”
“来人,将衙门的印鉴取来!”
拿来印鉴,庞慕托在手掌之中,行至桌案边随手拿起一块已经签署完毕的契牍片,咦了一声,“这处怎地被抹去一个字?”
春娘凑近前去,接过牍片认真看了一遍,眉头拧起轻轻瞪了眼庞慕,敢怒不敢言,而后又想将牍片传给林清瑜,林清瑜一伸手,指向了周七爷。
周七爷上前接过牍片,找到庞慕所指的地方,摇头,“只是写错一个字被抹去,并不影响。”
牍片上写错字的地方甚至是契的开头,不涉及田亩位置不涉及田亩租金和年限,根本影响不到任何事情。
庞慕却是不依,“七爷这话说得不对,这是契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既要我盖印,那自然是要我能看清楚写的是什么东西,就该记得清晰严明,有一点脏污都不行。”
周七爷:“这一点错字也不影响契。”
“万一将来林小姐反悔了呢。”
“我们家小姐才不会反悔呢!”盼儿急了。
林清瑜忙伸手将人拉至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