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卫将军军营,映入佟冰眼帘的,平坦之地上,是绵绵延伸大小整齐排列的无数个军帐。
织有“卫”字旗和军队标志的豹头旗,各个毡布军帐,顺风翻飞起舞,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似有对抗逆境的顽强不屈。
两个外围站哨的士兵,缩着脖子,将冰冷的长矛抱贴肩头,腾出双手哈气,跌脚抵御冰寒。
遥望卫将军等人回营,急忙挺直身板,握直长矛,站成标准的军姿。
下马入营,有士兵过来牵了马匹,卫将军领上佟冰,大步朝自己的军帐走去。
沿路的士兵见到将领,赶忙站直了身,他们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佟冰明显的看得出来,这些士兵并非纪律散漫,他们是精神不佳。
首先佟冰想到的是士兵们有可能是没吃饱饭,营养不良所致。
但仔细瞧瞧,佟冰否定了这个想法,士兵们普遍脸色苍白,皮肤干燥,眼神萎靡。
他们生病了!
军中出现普遍疾病,这是极度严重的问题,有可能顽疾蔓延一发不可收拾,有可能敌军一击即败。
难道,卫将军没有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放任不管吗?
佟冰心里想着,嘴上不说不问,军中之事,闭口最好。
卫将军的军帐与士兵的无异,只是大了些,撩开门帘入内,里面只有简单陈旧的桌椅箱柜,再无其它装饰类多余的物件。
家具摆放有序,一尘不染,地面也打扫得干净,给人一种接地气舒适的感觉。
显然都是桌前正坐着缝补衣服的女子之功劳。
女人二十有几的模样,穿一身有些浆洗得发白的连体长黑衣,衣上没有任何绣刺,脚穿一双棉布鞋。
长发盘于脑后插一支发簪,再无其它金银装扮,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半点穷困之态,却是得体的朴素大方。
她生得倒有几分姿色,满面红光,精神饱满,则不是男人见了就有非分之想的那种美。
她慈眉间透露着刚强威严,没寻到一丝轻浮与妩媚,端庄大气,让人见了不免心生敬畏。
女子见人进了军帐,放下手中针线,起身微笑。
“将军回来了。”
卫将军上前,翻动桌上一堆衣服,心疼的道。
“还有这么多没有缝补,这要补到何时?雅宣,你日夜操劳,可不要累坏了身子!”
名叫雅宣的女子摸着桌上衣服的待补口子,无奈的回道。
“都是一些苦命的人才来当兵的,他们远离妻儿父母,独自身处荒凉之地,生病无人守,衣破无人补。”
“这里,军营就是他们的家,既然是家,就该有温暖,寒冬将至,我不忍看将士们寒风中受冻,能帮他们一点是一点,尽我的一点微薄之力。”
站在门口的佟冰看出来了,这个仁慈的女子定是将军夫人,而桌上的衣服,是她为士兵们在缝补。
看到门口的佟冰,雅宣忙提醒卫将军。
“将军快别只顾我了,快些招呼客人!”
卫将军疼惜夫人,却冷落了佟冰,忙着赔不是,引佟冰入座,并介绍了自家夫人见过佟冰。
佟冰还礼,夸赞了几句。
“夫人英姿飒爽,落落大方,爱兵如子,与卫将军甚是般配,也让在下敬佩,能与你们一家相识,算我佟某有幸!”
卫将军又是哈哈大笑,雅宣谦虚的同时也回赞了佟冰。
“将士在外保家卫国,行的本是舍身求安之大事,我小小微薄女子,只做得捉针拿线之事,怎能相提并论,佟公子抬举我了。”
“相反是佟公子你,能让将军请入帐中的客人,绝非等闲之辈,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将军夫人雅宣是个大家闺秀,见得过世面,很会说话,招呼佟冰自然而然,没有生疏和羞涩。
隔间里冲泡了一壶粗茶,给佟冰和卫将军各倒了一杯,倒茶的同时边问。
“仓官倒卖军粮的事将军怎么处理了?”
卫将军不咸不淡的随口答话。
“全部砍了!”
佟冰注意到雅宣倒茶的手没抖一下,感叹不愧是军营生活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连女人心理都如此强大。
斟完茶水,雅宣没有多问事情的始终,客气了一句,抱上桌面的衣服,就要到隔间去缝补,不想打扰了二人的谈话。
佟冰拦了下来,并改口不叫夫人改叫大嫂了。
“大嫂,我与卫将军兄弟相称,都是一家子关门说话,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能让大嫂听不得的,不如就此缝补,我们也好一起说说话。”
佟冰的随意和善解人意让卫将军很认同,点头让夫人留了下来。
同时也让佟冰看出,这夫妻二人生活中没有那么多陈旧拘束的规矩,互相尊重也互相随性。
饮茶坐谈中,自然说的是走私军粮案一事,说到被砍头的倒粮军士,雅宣略生恨意,但说到县令颠倒黑白办案,她停住了手中针活,眉头紧锁,憎恨之色只显于表,却没发表任何意见。
三人谈了许久后,军帐外响起了嘈杂声,有愤恨的怒骂声,有哭啼的求饶声,几种声音混杂,听不出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