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落坠落于山坳之中为黑夜拉开了帷幕,原还浸润于晚霞中的屋子不过片刻就暗了下来。
王灼儿于罗汉床盘腿而坐,歪斜着身子趴在床几之上,致力于将那放于床几上的烛台杵灭又再给点。
如此周而复始使得原本已陷入黑暗中的屋子在外看来忽明忽暗显着奇怪。
叶子端了燕窝进到屋内,径直走了王灼儿跟前。她虽然不知道毓王侧妃过府同王灼儿说了些什么,但就看如今王灼儿一脸的闷闷不乐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吃点东西吧!”
“没胃口,端走吧!”
王灼儿低埋着头都不曾看过叶子拿进屋的吃食是什么就随口拒绝了。她就被自己杵得只剩一点火星趋于湮灭的烛芯放开了手,又静静等着这蜡烛慢慢的亮起来。
“我从七八岁开始跟着爷爷四处游历,至于我兄长至是被送去山上拜师学艺。不过每逢年节,只要赶的上,我们都会回秦城来一家团聚。每每回到秦城,我们兄妹在楼聚首,就会说些自己遇到的趣事与对方听。起先只有我们兄妹两人,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多了清姐。我们也由互说趣事,慢慢变成了于半夜里偷跑到楼里讲鬼故事,比谁说得最吓人,谁的胆子大。讲故事的时候呢,我们三人各点一只蜡烛,就像我现在这样将蜡烛杵得只剩零星半点的火光,于黑暗中仿佛不存在。若是在说故事的时候,谁的蜡烛最快亮起就说明那个人最害怕,也就输了…”
叶子着见王灼儿说着说着停顿了语气,于她的埋首垂眸瞧出了些许落寞之色。
“小姐,自您嫁到西境那一日起,您和清儿小姐的情谊也就断了。即便你可以忽略柳姨娘,待她未有成见。可是,您是懿王妃,她是毓王侧妃,所以你们…”
王灼儿心里门清叶子所说的事实,因而一回到秦城就已有了面对这些事情发生的心理准备。可当她白日里见到王清儿,亲耳听得她亲口这样说,心中还是忍不住的伤怀。
要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王灼儿自觉因着这个所谓的“皇后”之位,已经失去了好多好多的东西。为此她目光放远却是显着空洞迷茫以致不知看向何处,同样带着沮丧的感叹出声。
“今日,我又再失去了一个朋友!”
“还有我呢!”
王灼儿话音刚落,适时进得屋来的秦懿承爽朗的腔调充盈了整间屋子。
他一回府就听管家说过了毓王侧妃曾于午后到府上拜访的事,先前进得院子见得屋内烛火忽明忽暗已是觉得不对劲,更是恰巧于门外将王灼儿和叶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因而秦懿承就王灼儿这一句明显带着难过的感叹忍不住开了口。现下他进得屋内径直拿过了叶子原端着的燕窝坐于了罗汉床空置的另一侧。
“听管家说,你今日还不曾用过晚膳?”
秦懿承说话的空当已经将炖盅里的燕窝盛了大半碗,他略微浅尝了一口觉出温度适宜方又捧着碗盛了一勺送到了王灼儿的嘴边。
王灼儿见状别过了头,诚然是不欲领受秦懿承的这番温柔体贴。
“我不饿,不是很想吃东西!”
“那就待你饿了,再令厨房的人做些你想吃的来!”
秦懿承自是没放过王灼儿先前别过头时对于这盅燕窝所显露出的些微嫌弃,也就不再勉强同样让叶子收拾了东西退出了屋内。
“今日毓王侧妃过府与你说了什么话,以致惹得你这般的不开心?”
“就…”
王灼儿顷刻开口又再语顿,她自是不会按照原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秦懿承,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又再道。
“总结起来,就道不同,不相为谋呗!”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倒是总结的精辟!”
秦懿承言罢嘴角扯起了一个笑弧,他自然而然的握住了王灼儿的手,凑近嘴边浅尝酌止了两口。
“我们既已身在局中,有些人有些事只能直面是避不了的!但是,无论何人离你而去,为夫都会始终如一陪在你的身边。所以不要不开心了,好吗?”
王灼儿见得秦懿承的一脸认真,脸上没由的多了一抹笑容。如此不着痕迹的情话又怎么能不动听呢,只是她亦清楚自己的世界不应当只存有秦懿承这么一人。
秦懿承没有听得旁人心思的本事,自然也就不知道王灼儿的这些个小心思。他知王灼儿本性豁达,于她脸上瞧见了笑容也就放心了不少。
夜色愈浓,黑暗更甚。原本偌大的屋子因着王灼儿先前不让点烛,只余罗汉床床几上这一缕烛火在已是漆黑的屋中跳动着。
秦懿承借由这闪烁跳动的烛火细细端详起王灼儿那张清秀的脸来,于忽明忽暗中觉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来。为此,他忍不住的起了调戏的心思却是装着腔调开口言道。
“今日本王方又知道夫人竟还有听怪力乱神之事的小癖好!不如…”
王灼儿已然由秦懿承脸上泛起的笑容觉出了不怀好意,却是平淡着口吻回应起来。
“鬼故事我可是听得太多了!殿下你便是于此刻当我面讲,我也不怕的!”
“唉,这讲鬼故事自是要紧着被窝里讲方才显着有趣呢!”
秦懿承话说罢利索起身将原坐于自己身侧的王灼儿打横抱起去得了床榻之上。
王灼儿为此倏地一下脸颊发烫,却又是不过片刻又再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因为秦懿承说到做到,是真的裹于被窝里同王灼儿讲那些老得掉牙的鬼故事。
这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王灼儿没有被某人吓到反倒是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多了昏昏欲睡的意思。
秦懿承却是借着讲鬼故事将原就搂于怀中的王灼儿抱得更紧,亦由此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因着一些事务缠身总是早出晚归,以致好些日子都不曾如今日这般与王灼儿闲谈这许多话。
不过,他再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所谋之事已算得尘埃落定亦觉踏实,又是忍不住的于王灼儿耳畔轻声呢喃道。
“等再过些日子,为夫带你去吃酒沾沾喜气!”
“嗯,好!”
王灼儿迷迷糊糊的回应罢,因着困倦不曾细想这所谓的“吃酒沾喜气”。可当不久之后,她吃得了这杯喜酒却是于惊讶之中更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