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一贯人头攒动的十里长街,在人群散尽的午后归于寂静透出了一派慵懒之态。
马车缓缓驶过宽阔又显着空荡的街市,车轮辘辘的声音似一曲悠扬的腔调穿过了长长的街市。
王灼儿与秦懿承并肩坐于马车之中,耳畔听着“辘辘”的车辙声,脑海中却还回顾着先前于勤政殿中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殿下,先前勤政殿上那具从我母亲墓中起出来的骸骨是不是?”
“是!”
秦懿承只简短的一字就王灼儿的询问回应得无比的干脆。他别过头对上王灼儿那双湿红的眼睛,伸手抚摸到了她的脸颊,又是无比坚决的口吻道。
“我说过会保护你一辈子,自是不会允许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我若想要保护你免于这些伤害,不单只是应对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阴谋暗算,同样也需得将自己武装得坚不可摧!所以…”
“所以先前那具骸骨真的是我母亲!”
王灼儿对于这个已经早早了然于心的答案还是免不得的难过。她怨过自己母亲颜氏假死一走了之,也恨过当年颜氏与项梁为了利益将她嫁予通州太守的傻儿子。可即便如此,多年的母女情分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完全割舍掉的。
因而王灼儿哪怕有怨有恨,并与颜氏断绝了往来,心里还是存了份由血缘羁绊所带的母女亲情,也就悲愤自己的母亲已作白骨,竟还被这些所谓的阴谋算计搅扰了安宁。
“当年在青州听你说了你母亲的事,我不忍见你回秦城之后对着一处并非自己母亲的陵墓追思,同样为了免除似今日之祸。所以派了当时还为暗卫的应祈带人去到通州,将你母亲的尸骸秘密运回了秦城,葬于了原来安国公府的那处陵地!只是那时待一切安排妥当,你有了身孕又为着兄长离世一事伤怀,我未免徒增你的烦恼,就一直未曾告诉你!”
秦懿承话说的小心翼翼,也在观察着王灼儿的情绪变化。尤其当他得见王灼儿落寞的神情,又是显着几分急迫的出声。
“我会着人修缮岳母的陵墓,敲定个合宜的日子令她再次入土为安。同样会请大佛寺的高僧为她诵经做法事,已告慰她的亡灵。今日之事绝非你我所愿,岳母若是在天有灵,也定不会怨怼你我的!”
王灼儿尽管为着今日之事受到了打击,也还不至于伤心难过得理智全失。她一早就知道岱钦会伺机报复,也就猜着项梁许是当年岱钦火烧项家庄时特意留下的活口,以备他今日驱使。同样,也就不意外如今为北狄摄政王的岱钦不好于明面上搞事情,就与秦睿承有所勾结。
只是,经此一事,王灼儿对于景徽帝从始至终都保有的模棱两可的态度深觉不安。尤其她在离开勤政殿时捕捉到了景徽帝眼底所藏有的期待,那是一种作为旁观者眼见敌对双方将起厮杀方有的期待。
诚然,景徽帝哪怕是立了秦懿承为太子,却还是无比残酷的乐见秦懿承同自己的手足兄弟明争暗斗,全然不顾惜这敌对的双方都是自己的儿子。
王灼儿想到这里已经是止不住的脊背发凉。哪怕她由一开始就知道这皇权争夺势必是至死方休,最终只能余下一人。她却是直到今日方由这些字面意思转换到了切身的体会,以致害怕的整个人缩进了秦懿承的怀中。
“都已经过去了,没事的!”
秦懿承言语温柔的劝慰出声,想着王灼儿该还在为着先前滴骨验亲的事后怕,言语间搂紧了已经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人儿。
“就今日在勤政殿所见的情形,岱钦怕是已与睿王联手。他们此次陷害不成,我担心后面指定还有什么…”
王灼儿忧虑着口吻出声,哪怕对于景徽的隔岸观火显着无能为力,却是没有因此就忽略掉如今正为麻烦岱钦和秦睿承。
“我原以为他们两人联手之后会出些什么奇招,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原本,我还没想这么快的就对付秦睿承,只是他们今日竟然敢在勤政殿上扰你母亲亡灵,将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来了。如此,我就更当礼尚往来,有所回敬才是!”
秦懿承的语气一改先前的温柔显着狠绝,同样透出了一股子凡事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来。
“所以,殿下你一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对付睿王?”
“若是我这五弟与他这舅父为人端正、行事磊落,又何来的对付一说呢?”
王灼儿对于秦懿承有此一说并不意外,毕竟着见秦睿承当年陷害王清儿和武弥,也就可知其手段是何等卑劣恶毒了。
为此,王灼儿也就忍不住的想行如此卑劣恶毒手段的人,又是得迫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方才使得秦懿承先前那番“礼尚往来”的话说得如此的自信满满。
“殿下,睿王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等再过些日子,你自会知道的!”
秦懿承在王灼儿耳畔轻轻应罢这句话,脸上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又是下定了决心势必要让秦睿承就他今日所做的事所说的话付出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