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的吕盈风,双眼充血似的赤红,面容狰狞扭曲,泪水如泛滥的洪流,猛烈地无法遏止,双手癫狂地撕扯被子,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轻然仗着雍正看不见,不可思议般瞪大眼睛,感叹这姐入戏也太快。要不是知道内情,轻然真以为吕盈风疯了。
调整好状态的轻然开始接戏,往后退了几步,出言喝斥:“够了,欣贵人。你看看你,哪有半分天家妃嫔的样子,你失了孩子伤心,皇上就不心痛吗?好,你口口声声念着那个孩子,那淑和呢?难道她不是你九死一生产下的孩子吗?她从出生起就离了额娘,即便她是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可她所缺失的母爱,谁能补给她?”
说完向吕盈风眨眨眼,意思是:姐子,你装过头了
吕盈风有所收敛,像是真的把轻然的话听进去一样,手捂着脸,上身微微颤抖,悲鸣声久久不散,透着无尽的痛楚与无望,氛围比刚才的发癫更加凄惨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听着吕盈风的“杜鹃啼血猿哀鸣”,轻然的情绪貌似也受到了感染,鼻子一酸,眼眶也渐渐泛红,心有不忍地微微别头
轻然心里知道之前的上吊疯癫或许是吕盈风装得,但现在这个样子她并非是全然演戏,大概有八分真二分假。她的哀鸣大部分给了那个逝去的孩子,剩下的一小撮是迫于现实压力,屈服于命运,为了生计不得己而为之。
听着里面凄怆的声音,屋外的雍正只觉得窒息压抑,心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光看后宫中只有欣贵人怀过两次孕,就知道欣贵人也是个受宠的。雍正不想进去,除了不愿看到吕盈风肝肠寸断的极致悲恸,更大的缘由是他怕回忆起那段烟挥不去的往事。
失子之痛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可是宫中妃嫔每一次的小产,都在提醒着他曾经的无援与心死。
这时,淑和突然跑了进来,奔向雍正,口中还不停号哭:“阿玛,阿玛,我要额娘”
嘉月随后跟了进来,磕头请罪:“皇上恕罪,公主急着找您,奴婢怎么拦都拦不住”
要是轻然听到这话,定会发笑。嘉月要是真想拦还能拦不住一个两岁孩童?
不过此刻的雍正还沉浸在刚刚找回的亲情中,再加上嘉月是奴才,淑和是公主,雍正也想不到这背后的细节。
雍正已经很久没听到阿玛两字了,尤其是淑和一向不与他亲近,这两声阿玛对他来说更是天籁。神色动容,觉得眼睛发烫,朝淑和伸出双手,和音说道:“阿玛抱你去找额娘?”
淑和迟疑一瞬点点头,搂住雍正的脖子,父女二人向内室走去
淑和一看到吕盈风就冲她伸长身子,喊着额娘。
她害怕极了这个阴晴不定的陌生人,可嘉月姑姑告诉她,只要像刚才那样做就可以见到额娘。
吕盈风也被这一声额娘叫回了魂,抬头看到了哭得满脸通红的淑和。也不顾尊卑伦常,急切地下床,把淑和从雍正那抢了回来,紧抱于怀,不停地念着“淑和,额娘的淑和,额娘的淑和……”犹如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边母女抱头痛哭,那边的泪水也渐渐汇成了溪流
雍正眼神复杂地走到了轻然的旁边,也把她搂进怀中,轻拍后背。这是雍正第一次感到轻然身上散发的孤独寂寥,给他的感觉是她也同样羡慕欣贵人与淑和的母女深情,可钮祜禄夫人极为疼宠她,她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情感呢?难道是想家了?
只能说雍正不愧是雍正,在这样感人催泪的场面下,居然还能冷静分析后宫局势。
当今后宫三足鼎立,虽然乌拉那拉氏前朝无人,但皇后有太后做靠山,手里还有齐嫔和三阿哥。可别小瞧三阿哥,虽然笨笨呆呆的,可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三阿哥差不多就是下一个皇位继承人了。华妃有年羹尧撑腰,还有丽嫔和曹贵人两个辅助。
再看轻然,即使她背后的势力最高,但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感觉轻然在后宫孤军奋战。因着他的疼爱,轻然在后宫的人缘还不如华妃,没什么人去永寿宫看她,她无聊到找南府乐伎。
吕盈风是个知恩图报又聪明的人,若是此时升位份,再加上之前轻然助力淑和回储秀宫,相信吕盈风能够知晓他封她为嫔的意图。
轻然也不至于双拳敌四手。
思路捋顺清楚后,雍正下令:“苏培盛,传朕的旨意,欣贵人吕氏晋为欣嫔,做完小月就搬到储秀宫正殿。”
此话一出,轻然啜泣声戛然而止,雾蒙蒙的眼眸带着惊讶困惑望向雍正,似是不解他为什么突然就升了吕盈风的位份
反应的一瞬,轻然走上前,带着些鼻音对吕盈风说道:“欣嫔,还不快跪谢皇上隆恩?”
吕盈风愣了神,少顷,脸色骤然一变,跪下呢喃:“嫔妾惶恐。”
“你恐什么?皇上升你为嫔是安你的心呢,你可要好好照顾淑和,不要辜负皇上对你的期望。”
这回轮到雍正傻眼了,她是怎么理解到这儿的?
他是这个意思吗?怎么看起来比狐狸还精明,实际上比狍子还要愚钝
他也不好否认轻然的话,总不能告诉吕盈风日后要伺候好轻然,事事以轻然马首是瞻吧。只好寄希望于吕氏,将错就错说道:“这是你应得的。”
雍正磨了磨后槽牙,趁着轻然背对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没想到这小妮子正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回头,不经意间,对上了雍正瞪得那一眼,跟变脸似的,立马换了个表情,还给他一个不服气的眼神
接着转身扶起吕盈风,语气带着挑衅,故意大声说道:“对呀,皇上说得没错。这就是你应得的。按理说,你刚怀孕就该升嫔了。”
说完还不忘回头斜睨雍正,清澈的眼眸略含狡黠,像打了胜仗的将军神气极了,报复刚才的一眼之仇。
雍正被轻然逗笑了,心中感叹自己怎么有这么个活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此宠她。
优点没几个,缺点倒是一大堆。小心眼爱报复、蠢得无可救药、脸皮比宫里的城墙还厚……
大概是轻然的那张脸和赤诚的爱意打动他的吧。
在储秀宫发生太多太多的事了,雍正和轻然到的时候还是太阳高照,现在屋外的空中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月光。
雍正考虑到轻然还没吃晚膳,他也饿的前胸贴后背。走上前牵起轻然,对吕盈风说道:“你好好养身体,朕一会让人给你送些补品。”
吕盈风受宠若惊地说道:“嫔妾谢过皇上恩典。”又对轻然投向感激的目光:“其实璟妃娘娘今日也送来了不少补品。”
“你真是吊昏了头,我送的怎么能和皇上赏的相提并论?你就都收下吧,你的身子养好了才能精心照护淑和,你呀,要争取把淑和养得白白胖胖的。”接着弯腰低身,轻轻捏了捏淑和的小脸,挑了下眉梢:“是不是呀,小淑和?”
淑和乖巧的点点头,看得轻然心都化了,亲了她一小口
站在一旁的雍正注视着这一幕,眉眼间藏着浅浅的欣慰,无声勾起唇角。目光如水般直勾勾地盯向轻然的腹部,对即将到来的孩子满含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