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珍摇了摇头,她两次见到季答应,瞧着都不像是能把心善的贤妃气到说不出话的人儿。

“我往日与她也无甚交集,只是今日来咸福宫的路上碰见了,就一块走了一程,我有心同她搭话,她也只怯生生的回两句。”

“没成想,一进到这来,跟换了个人似的,话里头隐晦的指责贤妃娘娘利用荣锦公主留住皇上,让她昨夜在养心殿一阵好等,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贤妃娘娘是个什么身份,还是娘娘心善,没怪罪于她。”

陈贵人越讲越气,仿佛被人拿话挤兑的是她。

宁玉珍颇为奇怪,奇怪陈贵人为何会比贤妃娘娘还气愤,更奇怪季答应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是说,那份怯懦不过是装出来的?

“本宫好歹也是除了皇后娘娘外,位份最高的,若跟一个小小答应计较,倒显得本宫刻薄了。”贤妃宽慰道。

陈贵人知晓贤妃不发难自有她的苦衷,只轻声喊了句阿姐,便没了后话。

这倒让宁玉珍有机会猜测两人的关系,陈贵人是从三品太仆寺卿的庶长女,贤妃也是庶女出身,许是曾经在宫外得了贤妃照拂,才会如此义愤填膺。

三人又将就着聊了一句,贤妃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两人离开了。

宁玉珍同陈贵人并不太相熟,也就今早这一会聊上了几句,在门口同她分别后,宁玉珍回了颐和轩,恰巧遇到从外头回来的莲香。

莲香凑上前,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悄声道:“小主可知,奴婢打听到了什么?”

顿时勾起了宁玉珍的好奇心,早膳也不吃了,搁下筷子,问:“可是长信宫那出了什么差池?”

此时她心里想的,是宜贵人染了病或其他的。

最好不过的,便是惹了皇上不快,至此被冷落,也省的她整日琢磨如何邀宠又不让皇上厌烦,到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总之没惦记着宜贵人的好就是了。

起初几日,她一闭上眼就是侄儿血肉模糊的双腿,和他的惨叫。

“奴婢去寻同乡姐妹时给她带了点银子和糕点,她看也不看银子一眼,倒是将糕点给狼吞虎咽了,奴婢问她,

那姐妹说,宜贵人私下脾性暴躁,时常拿她们这些最低微的洒扫宫女出气。

她掀开袖子给奴婢看,青一道紫一道的,全是拿细藤条抽的,既不见血还能留痕,不让她们吃东西已是最大恩典,奴婢去时,同乡姐妹已有一日未食了。”

话落,惹得几人好一阵唏嘘。

宁玉珍心里头冷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宜贵人同她胞弟如出一辙,都是没将人命放在眼里的主。

“她吃完后,奴婢便跟她打探了消息,宜贵人”

“有孕了。”

此话一出,连最是寡言的绮兰都惊道:“当真?”

看着莲香认真的点了点头,绮兰一颗心凉了下去,她扭头对上宁玉珍的视线,心绪繁杂。

宁玉珍也觉得不可思议,以宜贵人那沉不住气的性子,真能在好不容易怀上龙嗣时屏住气不出声?

这两日似乎也没见皇上那有什么动静,宜贵人连皇上也瞒着了?

转念一想,宜贵人受宠,若是生下孩子,不论皇子公主,都会升位份。倘若是个皇子,皇上一高兴,破了祖制,给她个皇贵妃的位置坐坐。

皇子若聪慧,怕是皇位也是给得的。

加之在宫中想要生下孩子艰难,宜贵人多半是想要等三月了,胎儿稳固了再说。

宁玉珍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她只剩两月多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内不能将皇上的心移到自己身上,将来再想对付宜贵人,可就难了。

到那时,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正思索着后头该如何做时,莲香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小主,奴婢能否花些银子买点吃食给同乡姐妹送去?奴婢同她还在内务府时交情不错,如今见她脸上的肉没了,骨头高高凸起,奴婢有些心疼她。”

宁玉珍点了点头,如此重要的消息,使点银子也是应当的。

此时结缘,说不准日后还有大作用。

她让绮兰去取银子给莲香,“你尽管送去,她没能跟上个好主子,能得你一个贴心姐妹,这条命也不算差。”

莲香感激不尽,“奴婢肯定跟她好好说,若非主子心善,她还能有条命活?”

“行了,你一个人贫嘴就算了,可别把人家给带坏了。”宁玉珍笑着摆了摆手,“去吧,早去早回,待会我还有事吩咐你。”

“诶,奴婢去去就回。”

莲香去御膳房使银子买了吃的,放怀里揣着,一路往没人的宫道去,绕了好大一圈才避开人进了长信宫。

彼时那同乡姐妹正巧在扫树旁的地,余光猛地撞见一道身影,险些叫出了声,幸好看见了熟悉的绢花,才知道来人是谁。

莲香将头探出来,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一把把同乡姐妹拉到树后,从怀中掏出还热乎的糕点递上。

“这是我家小主给的银子让我买来的,里头除了糕点还有别的耐放的,你要是饿了,就躲起来悄悄吃。”

同乡姐妹眼眶登时红了,一泡泪不停打转,她心里很是感动,入宫为婢后,已经许久没有挺直腰板做过人了。

宜贵人心情好时,她们这些最低等的宫女们还能吃上两个白面馒头,心情不好时,不仅要跪着由宜贵人鞭打出气,还吃不上饭。

今日见到莲香,她是打心底的羡慕,羡慕莲香跟了个好主子,人养的白胖了,连身上衣裳的料子、首饰的款式,都与在内务府时截然不同。

若不是此地人多眼杂,她是真的想跪下朝颐和轩的方向磕两个响头,以示对宁常在的感激之情。

莲香瞧她直愣愣站在那,想着回去还有事情要忙,也不耐烦继续在这耗着,直接把油纸包塞到她怀中。

“芙蕖!跟你说两句魂又跑哪去了?我家主子对你的好,你可得记着,别让我家主子心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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