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拍卖如火如荼,似乎有个年轻兔女郎向导被当作奴隶拍卖。航行大海之上的游轮脱离法律约束,承载了人类社会最肮脏的暗影,像一面镜子,照射千人百态。
左潇被厉卿掐着,还有闲心观望拍卖台上的兔女郎,嘴里哼着无名小曲。厉卿表情看不出喜怒,垂头时刘海盖住了眼睛。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褚央急于解释,“我只是想去问问情况,没有想要杀他。”
“所以呢?”
厉卿不想与褚央在这种场合吵架,他明白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捉拿左潇,其余的事情都该往后放。可他实在无法接受,不仅仅是被隐瞒,更重要的是向导潜意识里对他的不信任。
褚央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要偷偷去见李缘?为什么杀完人还能装作脆弱无比的样子欺骗他?
万一褚央受伤了怎么办?万一被游轮上其他人发现了怎么办?
有太多疑问脱口而出,仅仅是在脑中盘旋这些诘责,厉卿便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他已经毫无保留地将全部真实献祭给褚央,都说哨兵在向导面前没有秘密,厉卿的精神图景就是褚央的后花园,永远只对他一人开放的紧急出口——可现在褚央逃离了。
不对等的坦诚无异于单方面的妥协,厉卿从来不是能吃亏的人。
“我……”
褚央百口莫辩,眉心紧蹙。他没想到厉卿会如此生气,以至于让他忘了杀掉李缘的初衷。明明是在李缘伤害他时万不得已的举动,为了保护厉卿,为了保护两个人共同的利益,可为什么厉卿要不由分说怪罪他?
“好了,等回去再聊。”厉卿强逼自己冷静,他明白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情,“先把左潇绑起来,联系上徐图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回消息,他们已经上了直升机。”褚央手握通讯器,心里觉得委屈,说话都撇着嘴,“大约半小时后到。”
厉卿拿出特制的束缚绳,将左潇捆得结结实实,丢到角落面窗思过。褚央像个罚站木桩,手足无措地看着厉卿:“对不起……”
“你怎么对不起他了?”左潇看热闹不嫌事大,决心火上浇油,“褚央,要有新时代独立向导的觉悟啊,你也不是非他不可,天下哨兵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褚央气得跳脚,“再叨叨我把你嘴堵上!”
“我现在都被你们抓住了,难道还要剥夺说话的权利?”左潇对褚央卖惨,“陪我聊会天怎么样?你们的人不是还有半小时才到吗?”
厉卿拿出一包崭新的百合烟,低头点火,深吸一大口,吐出白色的雾。自从与褚央联结后,他对外来向导素的需求直线下降,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褚央心里很不是滋味,左潇见没人理他,自顾自地说:“两个人之间有争吵是很正常的,年轻气盛嘛,谁都不觉得自己错,谁都不肯让步,最后扭扭捏捏冷战好几天,非得一方给个台阶才肯下。”
“我也和哨兵吵过架,那时我们比你们……还要小很多。”左潇陷入回忆,眼里充满缅怀与思念,“有次我们大吵一架,我离家出走三天,身上的钱全都花光了才灰头土脸地跑回去,推门发现她正在插花,手里捧着大把黄色鸢尾。”
“从那之后我们就约定,两个人要是吵了架,就在当天夜里送对方一束鲜花。这个方法很管用,后来我们渐渐不吵架了,却依然保留着送花的习惯。”
无论厉卿还是褚央都没听过左潇讲自己的往事,因此两人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非常客气地听他瞎扯。
“后来我们又为一件小事争吵,我明白自己错了,买了她最喜欢的鸢尾花束,在教学楼外等她下课。我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阳落下山头,她都没有出现。我回到出租屋里去找她,刚走到半路,就感到天旋地转,痛得当场晕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你有想过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吗?我和她的最后对话竟然是争吵。”左潇凝望着褚央,像是透过时光谴责某个时刻的某个人,“我的哨兵死了,有人切断了我们之间的纽带。”
“嗡——”
褚央的世界彻底凝滞,他听到耳边传来尖利的风,还有属于命运的叹息。
「与其在这里大放厥词,不如好好担心你家哨兵吧。」
「你怎么就对不起他了?」
「也不是非他不可。」
「记住我对你唯一的请求。永远把你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永远。」
「只要你在身边,我就觉得无比安全。」
……
「你没有受伤,就好。」
多年以后,褚央都能记起这个漫长而恐怖的夜晚。这是他生命中最难忘的瞬间,每个清晰的画面都像是死前的走马灯,不断重复,上演,重复,上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什么?”
褚央听见自己的声带在以怪异频率振动,随之而来的是玻璃碎裂的爆炸声,以及左潇如兽般癫狂的大笑。
“要是你能答应我,也许01就不会死了。我劝过你的,褚央。”
左潇的耳边飞出一颗眼熟的“子弹”,不,不应称其为子弹,它更像是某种晶体,闪烁着诱人的美妙光泽——楼下拍卖台的兔女郎眼冒金光,从身下的绒布里掏出一把pppa,将所谓的天然向导素晶体填充进弹匣,射向二楼的贵宾包厢。
原来是这样。
二楼房间能俯瞰一楼拍卖,身处拍卖台的人又何尝不能瞄准包厢?枪支与弹药难以携带入会场,那就干脆大摇大摆地作为拍品出售,放上全场都能看见的位置,在合适的时机由伪装成兔女郎的狙击手完成射杀。整套计划滴水不漏,每个行动都在完美的设计下,左潇看似疏忽,实则诱敌深入,将褚央与厉卿带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绝望的海啸淹没褚央,这个致命失误将会害死厉卿,害死他的哨兵,害死他最不能承受的失去与离别。晶体子弹就是左潇为厉卿准备的绝唱,能够彻底摧毁哨兵的精神图景,让联结单方面断开,把褚央刮骨削肉般从厉卿身边剥离,从此阴阳两隔,血染曼珠沙华。
左潇要把自己经历的痛苦,千百倍地加诸褚央。
“不!!”
厉卿手里还挂着百合烟,意识到危险赶紧躲开。可那枚金色子弹比他预想得还要快,像是认定了哨兵的心脏,被精神触丝裹挟着冲破玻璃窗,炸开太阳般的光辉。
“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