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溪流一拐角处,泥水中隐隐冒出一个人头。“愉悦!起来了,别吓我!”知了捡起棍子拍拍那颗脑袋。
“鱼,看鱼。”人头从水里冒出来,抖落一身泥水。
知了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不知是哭还是笑。
他从泥沟里站起身,满身污泥掩不住他灿烂的笑容。轻轻弯腰,用看不出颜色的手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姑娘看,鱼。有鱼吃。”
“你先上来!”知了摸一把泥水,把棍子递给他。泥水漫过他腰,兜里揣着活蹦乱跳的鱼。
“有鱼吃。”
“我知道,你先上来行不行?”知了脸上大写的无奈,这么大的雨啊,她都快失温而死了。他还有心思吃鱼。
“好。我这就上来。”愉悦拉着棍子一拽。知了整个人向溪里飞去。她是想救他,但不想搭上自己的命。知了连呛几口水都没明白,他是不是真的想杀自己?
脚底一痛,碎石子划破皮肤的痛感让她清醒了些。努力想站稳脚跟或者抓住什么东西,奈何溪水太猛,快速推着她往远处去。视线一片浑,黄。
“哎。知了。”愉悦像一条鱼,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将她捞起来。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抓着鱼,鱼头拍在她脸上,疼的她几乎昏过去。
“咳咳。”知了吐出一滩泥水,无奈说道:“我就不该来找你,你水性好着呢,我泥水都快喝饱了。”知了的左脚划出一道口子雨水流过,血丝飘散。
两人就像泥娃娃,除了眼睛,浑身看不出一丝人样来。衣服不知在溜下山还是在溪里划破的,破布条挂在胸前。
“你衣服破了。”愉悦说。
“我知道。你闭眼,转过脸去。”知了脸一红,低头,湿衣服紧贴在身上,一览无余,要不是泥巴糊在身上,简直跟,裸,奔,没有区别。难怪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知了咬着牙,气恼的看着他半蹲在溪边,眼睛虽然闭着,嘴角弯弯。他在笑。怀里抱着鱼,兜里还揣着鱼。“跟你的宝贝鱼过去吧!”知了一把把他推下去。踮着脚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溪里扑通一声,溅起大片水花。愉悦爬起来,喊道:“等等我。”
“有鱼吃。”愉悦举着鱼在她面前晃一下。
知了转过脸去,不愿理他。鱼啊鱼的,自己找他都这样了,他还念着鱼。愉悦迈开步子走出很长一段又折回来。
“你干啥?”知了只觉腰间一紧,腹部的那只手很冷,却很有力。整个人被提起来,脚尖离地。就像他手里抓的鱼轻轻拎着。
“你走的太慢了。”愉悦说着,把另一只手里的鱼塞进她兜里,鱼尾死命拍着她的腿。
这样也好,反正她是不想走了。
“愉悦,你力气那么大啊!”
“你不重啊。”愉悦说。
“你一只胳膊夹着我,腰快断了。”
“那我扛着。”说着,反手往肩头上一扔,知了胸口撞在他肩头,跟撞着石块似的,顿时胃里排山倒海,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这样也不行啊。”
“停,就这样挺好的。”知了说。“快回家吧。”再折腾下去,还没到家就嗝屁了。
蛮子等在门口,左盼右盼,盼回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回来。“天呐!你们砸了龙王庙啊。惨兮兮的。”
“落落姐,下这么大的雨又没人,我先回去了。”谢易见落落一动不动望着窗外,头微不可闻的点了一下算是回应。
“有伞吗?落落姐,借把雨伞。”谢易进屋,见她抱着孩子靠在窗台上,迅速从衣架上扯下一件体恤拽在手里。
“雨伞就在门边架子旁,你进屋做什么?”落落已经转身,目光盯着他,血红的眼,苍白无力的脸彰显着骇人的戾气。她讨厌别人进她的屋子,尤其是这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家伙。
“啊,我没看见,谢谢了,谢谢落落姐,明天我就还回来。”谢易转身,背着手快速把体恤塞进后腰。
“你是不是拿了什么?”
“落落姐,我就拿了把雨伞,明天还给你。你要是不愿意,我淋着雨回去也行。”谢易一脸委屈,心里暗骂:疑神疑鬼的女人。
落落看看他又看看屋子,低头轻摇着怀里的孩子。“没事了,你回去吧。”
“小桂乖,爸爸回来看你了。他会回来的。”落落消瘦的身子靠着墙,泪水无声落下,她又看见她叫了十多年的莽子哥就站在窗外笑盈盈地看着她。
天冷了,回屋去吧。
她缓缓点头关上窗,回到屋里去。
符灵正要从墙上飘下,见屋外站着人,便飞上屋顶,悄悄观望着。
“道长,怎么办?我这女儿痴痴呆呆的,整日抹着眼泪,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落落父母在窗外焦急望着,也不敢打扰女儿。
“感情,真是负累。熬过去就好了。”他挥挥衣袖,叹息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深陷迷情中,万般不由人。无事一身轻,最是潇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