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围着忆香转了一圈,化为灰烬的符纸悄然围着它转动。忆香握紧拳头笑道:“婆婆这是不死心,让狗咬我?”
黑狗回到神婆身边,端端坐着。
中年男子再次下逐客令,语气生疏说道:“请吧,两位。”
神婆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一甩大衣,踏门而出。
“张道长,你也请?”
张道长咳嗽一声,放下茶杯。背着手走出门去。走之前对着忆香看了几眼。
“你认识?”落落问。
忆香转过头说:“不认识。”
“大仙大仙,我什么时候能见我爸爸?”蛮子一脸恳切。问了几遍,没有回应,蛮子急了,抓住他的尾巴往外拽。
“回答我啦!”
抽回秃了半截黄毛的尾巴,大仙暗骂:“该死的小孩!时间到了自会相见!”
说完,夹着尾巴溜出炉子,害怕蛮子手欠,再被抓住可就跑不了了。
蛮子又问:“什么时间?我都快忘了爸爸长什么样子了。”
大仙脚步一顿,磨磨爪子,叹息着:“你还小,日子长着,有的是时间相见。”他这自然是糊弄蛮子的话而已。人世间千变万化,能否见面,又岂在他的预料之中?
蛮子却是兴奋不已。挥着手,欢天喜地跑出院子。“我能见爸爸了!”他要把这消息告诉妈妈。
“我要走了。”大仙在门口站定,呆呆望着天空,这里住久了,真的不知道去哪里。
“你要去哪?”知了心里失落,相处久了,大仙就像是一家人,突然离开,任谁也不好过。
“大仙你帮我算算,算算我的姻缘好不好?”李诗语一脸恳求,愉悦也饶有兴致看着。
“这事又不归我管,你们啊,早知我不说话了……你们这是在折我寿。”
“大仙!你别走啊!有报酬的,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李诗语追出院子,大仙一头扎进雪地里,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被人类烦死,他宁愿一头撞死。
“妈妈!我能见爸爸了!”蛮子冲进屋,见继父躺在卧室看电视立刻禁声,溜进厨房悄悄对母亲说:
“妈妈。我能见爸爸了!”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浑身脏兮兮的!”母亲一边数落,一边为他冲洗。蛮子的小手红彤彤的结了一层层疤。
“手套呢?看你这手都成猪蹄子了!”
“去姑姑家了。妈妈,我能见爸爸了。”蛮子说着,双眼掩不住的开心。
妇女心头一痛,不敢看儿子的脸问道:“你姑姑说的?”
“不是,是大仙,大仙亲口告诉我的!”
“大仙?”
“就是黄鼠狼,会说话的黄鼠狼!”怕母亲不信,蛮子双手比划着。
“里才有的,你这是编故事哄妈妈开心。去玩吧。”母亲只当儿子想爸爸想疯了,满嘴胡话。
“真的!妈妈!我们去找爸爸吧。”
“你这孩子跟着你姑姑祖奶奶学成什么样了?她是你妈还是我是你妈?”母亲逐渐暴躁,蛮子闭着嘴一脸委屈。
继父的嗓门也暴躁起来,吼道:“夏蛮!你整天你爸你爸的!你叫过我没有?再囔就滚出去!”
孩子的世界大人不懂,哪怕是个美梦,容不得一丝幻想。蛮子不再幻想和父亲见面了。拉着妈妈衣裙,沉默着跟着她打转。
继父在卧室里喊:“夏蛮!电视锅没信号了,快去扫扫积雪。”
蛮子应声拿起屋檐下的扫帚,扫帚用竹竿绑着很长,他举着有些摇晃。风雪里,他红肿的耳朵开始发疼。
举着几米长的扫帚立在院子里,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矮人。
电视锅上的积雪在他的努力下一点点消失,扫帚上沾满雪花,蛮子仰起头,用力握着竹竿。满天飞雪飘飘洒洒,院子里安静极了。
在他的世界里,安静至极便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