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了我!就说它应该是吓唬你了。”知了手一软,抹去脸上汗水安慰他。“以后可别得罪它了,它这样多半也是拜我们所赐。”
蛮子疯狂点头,望向椅子上那叠卡片。“我还是把它供起来吧。我宁愿打自己也不敢打它。”
看来,这回吓得不轻啊。知了掩嘴暗笑。
此后几日,愉悦再也没出现。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破坏她幸福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的日子也恢复平静。
睡在泥里的木灵做了一个梦:青草石桥上,少年低眉凝望,河岸边姑娘的棒槌敲打石面,敲醒他沉睡的心。姑娘的倒影散落在水纹里,河水潺潺流进他残缺的梦里。
你是谁啊?
跟我回家。
你饿了吧?
她抬头乱了芳华低头喜上眉梢。年轻的姑娘浅浅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他牵着那只微胖长满冻疮,种出四季的手走进开满花的院子。女孩的四季是她用双手一点一点种出来的。
花架上的葡萄,院子里的青菜,辣椒,屋后的桃树杏树,山里的花,田里稻子,院子的欢笑……还有那个男孩,这些都是姑娘的天。
她哭了,背对着他,哭得压抑,委屈。
睡吧,她说。她的眼睛像是黑夜里迷失的小鹿。孤零零的站在雪地里,她离他很近,触手可及。她的目光离他太远,远在那翩翩起舞,身如飞鸟的男孩身上。
知了。
他从土里爬出来,四周很冷很黑。
他想回到有灯光的地方。
那枚纽扣躺在手心暖暖的,带着薰衣草的气息。
面容憔悴的少女抱着孩子靠在门边,痴痴在等。她太累了,依然舍不得转身回房间休息一会。她怕她一转身,他就不在了。头七的人会回家一趟,她等了很多天。门外客人来来往往。唯独没她想见的人。
谢易从牌坊走出,隔着柱子看了落落好一会,见她抱着孩子一动不动。拍拍手走过去说道:“落落姐,你也累了,回房休息一会吧。我来抱抱小桂,小桂,给叔叔抱抱。”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铃铛来,摇一摇叮铃作响,清脆悦耳。小孩子对有声音的东西很感兴趣,四下张望的小桂眼珠儿立刻落在铃铛上。
“你干什么?别挡了我的路!”落落有了反应,抱着孩子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他,现在,她谁也不信,谁也信不了。
见落落神色阴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谢易收回铃铛,赔笑道:“落落姐我就是逗逗他,打扰你了。我忙去了。”
“什么玩意?小小一个寡妇摆脸色给谁看呢?”谢易抱怨道。褪下围裙穿过几条小道,见没人跟来。提着小包钻进铁网直奔林子里去。
枯树桩上坐着一老太婆。一手握棍一手拽着藤条。藤条另一端系在一只白狐脖子上。白狐红着眼坐在溪水里,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小身板抖着,抖碎溪流里的残影。它冷啊,饿啊,甚至连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困难。
偏偏那白蛇缠在它脖子上,勒得它口吐白沫眼冒金星才稍稍仁慈的放它一口呼吸。死不了,逃不了,干瞪着眼,活活遭罪。
“我问你,多年前,一个背着箩筐,带着草帽的男人来林子里。你对他动手了吗?”
“什么男人?我不吃人。平日里就躲在洞里,那时候很多人都喜欢往林子窜。我可不想被扒了皮。我就吃野果子,抓点小动物啥的,没见着人。”
见她死盯着自己,一副要把它生吞活剥的模样,白狐后退一步,挺直腰杆和她对视,一脸倔强。
“神仙奶奶,小辈来给你请安了。”谢易拱手作揖,乖乖站在一旁。这看着邋遢的老太婆有点本事,也不知她是怎么逃出来的。竟然不声不响回来了,还没人知道。
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坏。那天晚上从网吧出来,就看见这老太婆杵着拐杖在村里走。按理说她不该这么快就放出来了。他一时好奇跟过去,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那老太婆竟然往林子里走,眼神犹如夜莺,哪里有树,哪里有草,有石头她看得清楚似的。谢易心里发怂,此刻脚步却不受控制,只得跟着她走。
一直到林子深处,那老太婆才停下来。
“谢易,你不是想拜师学点歪门邪道么?我收你为徒。现在,你给我弄点吃的来。”
谢易心里暗骂,不知喜是忧。脸上陪着笑容说:“老人家,你把我带林子里来,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我去哪里给你弄吃的?”
“这是你的事情。”神婆一挥手,那白蛇风一般驮着百多斤的谢易往林子外飘去。
谢易傻眼了,又敬又怕,立即改口道:“神仙奶奶,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