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休沐,一帮子弟在靖水楼聚首赌钱,厅房里喧闹连天,吆喝声不断。
眼见小柏又输了一把,棍伤初愈的孙焘也来了精神,勾着他的肩嘲弄,“跟咱兄弟们学这么久,小柏的本事还是不见长啊。”
小柏红着脸赔笑,“我原就不机灵,反应慢些,还望仁兄多教我。”
孙焘把他的银子全划拉进自己兜里,“只靠多教是不成的,俗语讲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还得多练几轮才行,来咱们再开一桌!”
他催着小柏出钱押注,可小柏这次出门所带银两不多,实是掏不出了,正为难时,恰巧王林过来,“孙兄今日手气不错,赚多少了?”
孙焘眉飞色舞,“我都没数过来呢!”
王林拍拍小柏,“你不替你师傅数数去?”
小柏连连摇手说不敢,王林一笑置之,坐在桌角和孙焘闲谈,“孙兄运气这样好,料想是否极泰来了。”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笑道,“近来总听旁人说,孙兄被伯父伯母训斥,还停了例钱,这两日才没出门和兄弟们同乐,想来是讹传啊。”
孙焘本就是爆竹性子,一点即着,当场恼羞成怒,“哪个混账混嚼的舌头!”
王林见他急了,忙打圆场,“没人说你,不过那起子眼红嘴酸的妒忌,你今儿运道不错,何苦犯晦气。”
孙焘这才作罢,敲着桌子嚷嚷,“老子几日不现身,你们就犯起贱来,当我不知道,可老子最得父母看重,少时就主持家业,便是让家里停几月例钱,难道自己就挣不来了不成!”
周围人连连道是,可谁不知这位爷是浪荡子中的翘楚,一边哄他安坐,一边私下里作笑不已。
孙焘也不是全无察觉,更加恼火,急于自证,一把揽过王林,“我们哥俩最近正有桩大生意要干,定然作出番事业来给你们看看!”
王林一懵,脸色都变了,推了他一把,好在没人把他这话当回事,只有小柏凑上前,一脸懵懂好奇,“什么生意?”
王林笑道,“和你说了也不懂,小孩别瞎掺和。”
小柏眼神微黯,“前几日见两位仁兄都得了极好的骏马,我近日也想学,所以斗胆一问,只盼着兄长们疼我,与我牵牵线也好。”
可他要学马的话一出,周围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小柏无措搓手,“怎、怎么了?”
王林笑道,“你不是最怕马,怎么突然想起来?”
小柏道,“舅父嫌我不争气,催我学马,他家的几个弟弟也上了年龄,让他们同我一起。”
孙焘听他这么说,却是心念一动,“怎么,你舅家还愁找不到好马不成?”
在座人都知道,小柏虽出身不堪,但母舅因缘发迹,是江南一等的富商,也正因如此,袁家前几年遭遇亏空,才把小柏生母接回家纳为良妾,他又极得母舅疼爱,是个小富豪。
小柏挠挠头,“听舅舅说,因为战事颇紧,马儿都紧供着军用,民间实在寻不着好的,他也在愁呢,不想给我们用劣马。”
孙焘显见地有些兴奋,但看了王林一眼,又改口,“成,师傅给你想想招,有法子告诉你。”
小柏眼睛一亮,连连道谢,“若孙兄真能帮忙,我必有厚礼相赠!”
散场后,孙焘把王林拽去了雅间喝酒,刚坐下便发难,“你方才按着我干什么!那二十匹马可是我听你的话,偷偷牵出来的,再不能变现,阿耶真要打死我。”
王林笑眯眯的,“老侯爷哪里舍得。”
孙焘道,“这事必得办的漂亮,把竞价抬高高的,让我阿耶刮目相看才行,他这几日成天训我,真要把我关在房中念,我可受不住。”
“是,”王林道,“地方我已想好了,可小柏带着那几个表兄弟,你就不怕泄露出去?”
孙焘拧着眉头纠结半天,“那就让袁柏独个代他们,有这个冤大头在,咱到手还能翻几番。”
王林笑了两声,“也成。”
*
这日暮色初沉,沈鹿衔照常扮成星隅,从沈府回宫,经过一处宫道时,看到几名甲卫从对面过去,不由得停住了,“他们便是云指挥新带来的仪鸾卫吗?”
陈稷也摸不准,“看穿着,大约是。”
沈鹿衔点点头,“宫门就快下钥了,陈医正今晚若想回家休息,还是早些去太医署收拾停当的好。”
陈稷应是,带着宫人离开。
沈鹿衔独自站在原地,又望向那些远去的甲卫,突然想去看看。
仪鸾司设在殿中,因是亲卫职宿,离甘露殿并不远,不多时,沈鹿衔便来到了治所门前。
原本的红砖绿瓦已经有些褪色,但里面秩序森严,又平添了几分肃穆,因没遇到认识的人代为通报,沈鹿衔便停在了槛外,没有进去。
不多时,她听到身侧熟悉的声音传来,“星隅姑娘。”
沈鹿衔转身,见到是云渐,略一屈膝福礼,“云指挥。”
云渐走到她近前,“姑娘怎么来了?”
沈鹿衔微顿,“是…殿下说这处治所停废许久,不知是否需要修缮,因此遣我来看看。”
“原来如此,”云渐注视着她的眼睛,“并无大不妥,姑娘进去瞧瞧?”
沈鹿衔眸色微动,笑了笑,“好啊。”
里面地方并不小,各色摆设都井井有条,后面还有一个中等的校场,只是很多房间都还空着,方才在宫道上看到的几个甲卫出来见过,便各自去忙了。
沈鹿衔不禁疑惑,“怎地就这么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