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时欢在听见男人的声音后就扭转了脸面,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和期待得以实现的惊喜。
她涨红了脸,微侧了脸面,看似与方才认真倾听人质们话语的模样相同,但任何人只需瞧上一眼就能明白期待得以达成的女孩此时此刻是多么的动人。
真诚和满足总是动人,而爱意永远最能浇灌花朵。
好像,她从男人离开后就一直在期待再次的重逢,好像,她从他离开后,就一直在等,等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一切,等他再次出现在她的身边。
如今,他来了,她满是欢喜,不必掩饰,也无法掩饰。
但很快,在那欢喜里却有了一种担忧,一种独属于小兽的担忧,并不难懂。
她想要他,这毋庸置疑,有种发疯的执着,但当这种愿望实现,他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之后,她又开始不满足,又开始有了新的愿望。
她想要他只瞧着她,只看见她,却不想听他同她说点别的。
尤其,是让她做出选择。
她此时脑海混沌,他是她唯一的清明,在这唯一的清明面前,她已经散失了做出选择的能力。
虽然,这样的选择,其实也不难的。
她想要他,她就得活着,而活着,他说了,只要她开口要她们的死就行。
不难选的,一点都不难。
她也不曾有过迟疑。
时欢张了口,先前百般凌虐里都没有开过的口,此时张开了,她做出说话的模样,嘴唇动了动,一切都像模像样,可是……
没有声音,没有一点声音!
这很反常!
时欢被自己的这个样子吓坏了,她挣扎起来,想要将松松被绑住的手挣脱出束缚,好掐住自己的脖子,看看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哪里造成了她现在的不能出声。
她的嘴唇翕动得异常快速,她像有很多话说,像要发出很多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可是,全程,没有人能从她的口中听见任何一点声音。
哪怕是气流声,也没有。
不但她的嘴巴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她的挣扎,也相当娇柔,没有产生一点点有望挣脱的迹象和引人不快的声响。
所有人,只是被她的挣扎和惊恐打动,没来由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为难了一个天真的孩子,真是该死。
连同男人,也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渐渐显出了一丝急躁。
他走进来,轻轻拨动时欢身上的丝线,丝线的某个小结被扯松,她整个人就能从丝线的包围中脱出。
可是,她惊慌恐惧到了极致,眼罩被晕湿了一大片,已经兜不住汹涌的泪,几行就顺着白皙却受伤的脸颊滚落。
男人的手背上,恰好就滚上了很大的一颗。
泪很凉,大抵是因为时欢整个人都因为缺水缺食物之后的反复凌虐而变得战栗、发冷。
又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吓坏了。
可这么凉的泪,怎么能从一个带着温度的活人眼底滚落呢?
男人于是有了新的好奇,在理智的意识还没有抵达的时候,他的指尖和整个手背又已经率先顺着时欢泪滚落的方向而去。
男人的手指顺着泪珠滚落的地方逆流而上,在泪水中前行、搅动。
他于是确定,没错,是凉的,凉的教人心惊。
不但泪是凉的,连她的整张脸,也是凉的。
可,她受伤了,理应有些发热才对,为什么,还是这么凉?
到最后,手指便顺利地探索到了这点泪水的根源,可是,还不够,还是看不清。
于是,碍事的眼罩终于被掀开,男人想要看清楚,是怎样的一个开始才能源源不断产生这样耐人寻味惹人心乱的泪花。
可是,还不等男人看清楚,眼罩掀开那瞬,大抵还没有一丝光亮照进那瞬,时欢的眼忽的猛然紧闭!
她似乎在躲避他的盯视和靠近,似乎没有看见他的人时,她还可以有各种的无限的臆想,可以靠着这些臆想欺骗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男人的照顾和偏爱,让自己沉溺其中,让自己无可自拔。
没有看清眼前的一切时,那臆想可以展开成各种各样的模样,可以是爱,是呵护,是明目张胆的偏袒。
可是,当一切都明明白白就在眼前时,她只是有种窒息,因此,她不敢看!
她甚至希望男人能将眼罩再次同她戴上!
只是,她不能开口说不了话,而最会说话的眼此时又不能同他对视,散失了同他表达这点意思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看了个明白:她怕他!
尤其是男人,因为挨得极近,这点情绪便愈发地感受分明。
她怕狠了他!
于是,男人皱了皱眉,看着面前的女孩,陷入了莫名的难以名状的自责之中,他的一颗心于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受到了第三种极致情绪的煎熬。
男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可是,当他看见美丽的全身心只想看到他的女孩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遭受了伤害和难过的时候,他就突然变得没法原谅他自己。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伤害都是他给予女孩的,他骗不了自己的人,更骗不了自己的心。
男人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愁善感,某种感情神经特别粗大的人,可是,在面对这个女孩时,他心底的那根从未震|颤过的弦总是颤动不已。
让他无法忽视对方存在的同时,也让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男人于是明白,他原来也不是一个极致冷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