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奴所内灯火煌煌,众人皆看着突然闯入的男人。
他出生孤困,少入行伍,拜平陵郡守陈逊为义父,镇守边关。今上亲封从三品威远大将军,领兵十万,为新晋平陵郡守,抵御西戎入边。
一个乞儿至如今的地位,实属难得。但在洛京世家子弟眼中,却始终不过粗蛮武夫罢了。
只是,这苏念奴的父亲苏鼎可是害死了他义父的,他竟舍得花费万金抢红,这是疯了还是痴了,是想报复还是救人?
赵破奴没有空闲的心思去想座上人所思所想,他的目光从踏入官奴所那一刻,视线便钉在了苏念奴身上。
昔日那个坐在马车上的高贵姑娘,如今沦为洛京勋贵的玩物,被人下了药,让她脆弱迷离,衣衫旖旎,任人观看臆想。
赵破奴护手下的拳头已经攥得咯咯作响,狼虎之眸中有怒意凝集,双唇紧抿的模样仿佛此刻正在战场之中,只消下一刻便能扼断敌人咽喉。
众人本就惧他惧得很,皆不敢作声,可莫如玉却必须得开这个口。她向前一步,略有些僵硬地娇笑道:“威远将军,您是何时回的京,又是什么风把您吹到奴这儿来了?”
这个被人私下笑称“乞儿将军”的赵破奴,自两年前立下功勋受封,名噪天下,就没踏入过官奴所一步。
倒是让莫如玉没想到,今夜来的贵人如此之多便罢,这仇人之子竟也亲自赶来抢红。
赵破奴眼眸微微挪动,把目光落在了莫如玉身上。那瞬间的惊惧感令莫如玉连喉咙都紧了。
他的杀意太重了,如同淬血的屠刀,顷刻间就能自颈脖上落下。
然赵破奴并未如此做。他只是丹田一沉,人便朝台中略去。他的速度极快,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已经从女婢中夺过了柔弱可欺的苏念奴,又反手扯过身后的赭红披风,连撕拉的声音都还未断,温软柔弱的苏念奴已被他包在了怀中。
“一万金。”赵破奴抱着她,重复了喊价,然后环视一周,嘶哑低沉的声音自他喉中发出,如豺狼猛虎,正待出笼,“谁,还想喊价?”
他此时的模样太凶狠了。即便有人真敢喊价,他自然是不敢当众杀人,可他这股即便今夜一无所有也要把苏念奴带走的架势,在场恐怕无人能敌。
四下惧不敢言,就连二楼雅座上的云引之也沉默了。
事已至此,莫如玉自然不敢多加阻拦。人家也是真金白银的花钱抢红,她自然没有不卖的道理。何况赵破奴这蛮子在洛京不讲道理的事做得多了,谁敢与他说理呢?
最后她扯起唇角,扬声道:“既是无人喊价,那便宣布......”
“不必了!”赵破奴粗声打断她,双手抱起苏念奴时眉头狠狠皱了皱,才快步离开了官奴所。
众人虽失了趣,却都长吁了一口气。这煞星总算是走了!
另一个雅座的两个男子见了如今状况,不由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身后的童倒是着急地低声问:“公子,这威远将军不是要把人带回府杀了吧......”
这可使不得。若是苏念奴死了,如今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被童唤作公子的男子手指指节扣了扣桌面,沉吟着:“一万金不是少数目,花费这么多钱两就为杀个人,可不值得。”
另一个男子颔首:“究竟意欲何为,恐怕还要查一查。”
他是这样想的,官奴所内心中有所计较之人自然也是这样想。
其中还包括沉默了良久的云引之。
站在他身后的女婢泅嫣见她如此,心中颇为担忧,遂低声问道:“公子,您不管了?”
以公子与郡主的关系,他应当不会因着这一万金而退怯才是
云引之微微挪动眼珠子,敛下了眼皮:“威远将军我过去曾打过照面,虽是凶恶了些,但并非是个会牵连旁人之人。”
他微微顿了顿,回想起自己在平陵郡时百姓耳口相传的关于他的事迹,倒是不甚担忧他会为难苏念奴。他心里想的,是另一桩事。
方才隔着帘幕,他看见了自己一侧坐着的人,是刑部尚卢尚义。
他可是年近四十之人了,素来不到这秦楼楚馆之地,为何会在今夜出现?
他沉吟着垂首把玩腰间的玉算盘,心中颇有些异样之感。
终归还是得想个法子把苏念奴救出去。赵破奴的夺人,刑部尚的暗访,一切实在太过蹊跷,还有那个要与自己争人的小老头儿......
“泅嫣,”云引之突然叫唤了一声,“方才坐在角落的那个与我喊价之人,去哪儿了?”
。
待赵破奴把人带回将军府,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苏念奴这段日子被人药得昏昏沉沉,赵破奴知晓她向来身子弱,怕她落下病来,特意先把人带去了医馆,诊过脉捡了药才回府的。
所幸那莫如玉也没做出过分之事。只需休息些时日,身子便能修养好了。
赵破奴给她喂了大夫开的安神药,一路抱在怀里带回府安置在床上时,苏念奴已经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