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的主人拆开信封,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扫过那封信,扫过用墨水写下的每一个字符,他站了好久好久,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直到一滴眼泪掉到信纸上,他仔细的折上这封信,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深呼吸了三次,推开了宿舍的房门。
“嘿,厄尔,你好点了吗?”他带着他目前能做出的最生动的笑容说道。
“哦,莫索,你回来了。”厄尔看着他的室友笑道,“你去哪了?”
“我去图馆转了转,你知道的。”他把自己的椅子搬了过来,坐下,“我需要为未来做准备。”
“是的,谁不需要呢?未来的警察署长,莫索先生。”厄尔笑道,“嘿你看,我好多了。”
“房间里,有点不寻常的空气。”莫索说道。“是谁来过了吧,伙计。”
“哪里有人来过,方才斯嘉女士刚走,她还拿走了一把仅仅三厘米的小刀,天知道我们以后要用什么削水果。”厄尔说道。
“哈哈,那不重要,伙计。”莫索说道,眼睛里闪着莫名的意味,“那不重要,伙计。”
之后的事情,红鼻子,或者说,厄尔先生还记得,那个时候就好像是大自然的愤怒一般,各种疾病层出不穷,而治疗手段又匮乏的令人发指,他的病情在好转了两天之后又开始了无来由的持续恶化,他不只无法去上课,甚至连下床都变得很困难,他每日都只能吃很少的食物,他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有火在烧,每一次的吞咽都是刑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煎熬,他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因为健康原因离开自己的宿舍,莫索先生已经在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他曾经申请过留下,又不出意外的被学院拒绝。
厄尔知道自己将会被送到哪里,那里将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记忆在此时仿佛停滞的齿轮恢复了转动,这段属于厄尔的记忆令他本人感到很难受,他时而作为一个旁观者,时而又作为一个亲历者,他能够感受到玛莉的青春与芬芳,也能感受到自己心底的悸动,更能感受到病痛的折磨,但同时又有一层说不清的隔膜在阻碍着他,令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他的心底充满了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样貌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为什么在明知道,是的,他确定自己知道并且也愿意回应玛莉的感情,但为什么他会选择离开,而且是毫无征兆的,仿佛在躲避什么一样的离开。
就在这时,厄尔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看到莫索的床铺被一张无形的手掀起,掉出了一本用针线细细装订起来的一本。
厄尔想起他曾经看到过这本,他看到过莫索将它放在自己的床下,但他从没有看过,他认为人的隐私是需要维护的。
过了很久之后,那只无形的手看到厄尔没有反应,又将拿起来,一页一页的翻着,直到停在了一道咒语上,厄尔终于看向那道咒语,可他无法理解那些隐秘的符号所代表的含义,只能在一处莫索用墨水写下的注释中找到一个好像是名字的词语。
『奈亚拉托提普』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而属于他的记忆也在此时戛然而止,黑暗再一次侵袭了他的意识。
他不知道这一次用了多长时间,当他再次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参与到了一场繁复可怕的祭祀之中。
那不是他的记忆,他很确定,因为他现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莫索在进行着这场仪式,他的身边摆满了可怕的,令人作呕的祭品,他摇晃着,尖叫着,好似在召唤着某种超然的存在。
仪式持续了十五个日出日落,莫索没有一刻停止,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终于,他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你想要什么?”
就在他倒下的一刻,那火焰骤然熄灭,所有那些可怕的祭品在天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绞碎,并加以融合,一个身形瘦高,面色黝黑的男性,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和煦的面容简直让人生不起一丝恶心。
哦,天啊,那是谁?厄尔先生在旁边想着。
那人伸手一指莫索,莫索便感到自己因为极度透支而难以运动的肢体又恢复了活力,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大。
“你不是瘟疫之神,你是谁?”他看着那男子,问道。
“瘟疫之神吗?那只是我的一个名字。”那男子说道。“或许这个样子,能令你感到舒服。”
“我想要让我的朋友活着。”莫索颤抖着跪了下来,哽咽着喉咙说道,“我想让我的朋友活着。”
“可你也想让他死,不是吗?”那个男子说道。“人类就是如此的美妙。”
“我希望他离开玛莉,但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他死。”他红着眼睛,用力的指着自己的胸膛,“我,我的灵魂,我的灵魂给你,你救他,你救他!”
“好吧。”男子说道。“可我不要你的灵魂,那对我毫无用处。”
“那你要什么?”莫索跪着走到男子前面,裤子与膝盖都被划破了。
“不,我什么都不要。”男子说道。“但你,准备好代价了吗?”
“什么意思?”莫索不解,如果他什么都不要,那代价,又是什么?
“交易吗?”男子说道。
“我,交易。”
就在莫索点头的一刻,厄尔先生看到一切都变了,这世间的一切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不再熟悉,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厄尔的心中,玛莉就仿佛难以跨越的可怕鸿沟,他变成了丑陋的红鼻子先生,莫索完成愿望成为警官,并与玛莉结婚,时间在那一刻之后,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