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第1/2页)
寅时关上窗户,刚一转身,差点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左翎和那两个小鬼悄无声息地飘到她身后,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
“你们几个小鬼,怎么来也不支个声啊?”寅时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压了压惊。
左翎领着那两个小鬼也飘了过去,三只小鬼挨着寅时坐下。
“我们做鬼的,走路本来就没声啊。”左翎撇了撇嘴道,“不是你说做鬼的要低调些吗?我们若是三更半夜唤你,吓着了别人怎么办?”
两只小鬼也跟左翎混熟了,连忙附和地点了点头。
“左翎姐姐说了,我们做鬼的,不能吓唬人。”那个叫悦儿的小鬼煞有介事地道。
“不——能——吓——人。”叫尧儿的小鬼咬字不太清楚,学着他姐姐的模样,奶声奶气地说道。
寅时看着面前这两只小鬼,昨晚他们见着自己还拘束得很,今夜看上去倒是显得活络多了。
“嗯,你们左翎‘姐姐’说得没错,鬼是不能吓唬人的。”寅时故意把“姐姐”二字咬得特别重。左翎经常在自己面前论资排辈,让她唤她姐姐。这会儿这两只小鬼唤她姐姐,她似乎也是甘之如饴。由此看来,左翎在乎的从来就不是辈分,而是姐姐这个称谓。
“你今天带他们去哪儿鬼混了?”寅时转向左翎问道,“吃了吗?”
说着,寅时准备起身去拿点心。
“吃了吃了,我们都吃了。”左翎叫住寅时,告诉她道,今晚莫娘子准备了很多菜,她跟着两个小鬼混吃混喝,吃得很饱。这是她做鬼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天。
左翎说着打了个饱嗝,把莫娘子狠狠夸赞了一番,还撑着下巴感叹道:“哎,我若是投胎,能遇到莫娘子这样好的阿母就好了。”
寅时怜悯地看了眼左翎,她不知道像左翎这样在人世间游荡了这么久的饿死鬼,还能不能投胎。她只知道,所有来到她身边的鬼魂,要么是怨念太深,要么是心愿未了。像左翎这种既无怨念又无心愿,唯独对吃有着很深执念的饿死鬼,迄今为止,她也就遇到过这么一个。
“你会遇到的。”寅时安抚左翎道。
说罢,她笑着隔空揉了揉左翎的脸,又把目光转向那两只小鬼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两只小鬼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然后,那悦儿转过脸来看向寅时,一脸认真地道:“我们就想一直陪在阿母身旁。”
寅时心下一松,好在这两只小鬼尚且年幼,并不清楚自己的真正死因,故而他们身上并无怨念,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惨死化为厉鬼出去害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其中左翎功劳不小。他们得亏死后碰到的是左翎这样的好鬼,若是倒霉碰到只恶鬼,小小年纪的,指不定就被带歪了。
说起恶鬼,寅时又想到了那京畿关都尉陈升,自从莫娘子的两个孩子出事后,陈升的鬼魂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他是跑出去害人了,还是放下怨念投胎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晚上念叨鬼,鬼必来敲门。
这一晚,寅时好不容易打发走左翎和那两只小鬼,刚准备上床,陈升又找上门来了。
“陈大人,我知道你死得冤。”寅时看到陈升的鬼魂站在窗边,下意识地捂着脖子,商量着道,“咱们能不能先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可是,没人愿意听我好好说啊……”陈升幽怨地慢慢转过身来。
他身量不高,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黝黑,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相貌看上去老实憨厚。若不是寅时认出了他那身衣服,很难相信,眼前这位就是那只差点要了她命的恶鬼。
寅时顿了片刻,见陈升并无攻击之意,才稍稍镇定下来安抚他道,“你有何冤屈,不妨先告诉我。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谋财害命,我能帮一定尽量帮。”
她没有把话说太死,也不敢轻易向鬼许诺,因为她不了解陈升,更不清楚他心中的执念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