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秋风劲吹,卷起了屋顶的瓦片,没等飞舞,便“啪”得摔在地上,摔成块儿。
不得已出门的路人,都要蒙头盖脸地挡着风,躲着被风卷起又被风摔下的各种东西,那稍微瘦小点儿的,甚至觉得自己要被风吹走了。
当真是一股子邪风,伴着昨夜那邪门的消息,入了千家万户。
只在传闻中的黑鸦军天降下蔡县;
附近的戍卫军接管了下蔡县衙;
金家二老爷的死与金家那事涉京城的隐秘生意;
淮水上的花船都被扣了。
只不过,相较于当初满县满城议论周家那些八卦的盛况,如今前三桩事情,没人敢议论了。
群雄俯首,可止小儿夜啼的黑鸦军,就在下蔡县。
指不定他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记录在黑鸦军的小黑账上了。
自家院子里死的蛇虫鼠蚁,不下蛋的鸡,忽然狂叫的狗,甚至连这风,指不定都是黑鸦军对他们的警告。
所以第一件事涉黑鸦军,不敢说;第二件事涉戍卫军,说不得;第三件事关京城朝廷,不许说。
就第四件事,列位妇人们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交响称赞。
“黑鸦军也没那么吓人呢,那些花船上的狐狸精,见天儿勾引人,现在可好,儿子丈夫的,都不敢去了。”凑堆在家躲风、针黹、奶孩子的妇人们,如是评说。
而此刻,一架四通票号的马车,正载了周庆娘与芝麻两个人,往周家去。
周庆娘昨夜一宿没睡,如今顶着乌青的两眼,要用力捏紧拳头,才能堪堪忍住想要心中的烦躁。
芝麻浑然孩子的样子,怀里抱着个食盒,总忍不住想要去看车外。
她自在张掌柜身边起,就是贴身服侍衣食起居的,甚少出门,所以今次出来,便有些兴奋,只可惜外面风大,吹得车厢都在乱晃,害她看不见许多光景。
不过如今她发现周庆娘这个样子,便收了看热闹的心思,开口安抚道:“周娘子别急,刚才那个黑鸦军的校官不是说了吗?林大人如今极平安的,你哥哥也会平安的。”
周庆娘看了一眼满面天真的芝麻,摇摇头,低声道:“不亲眼看见,我不安心,她……”
她终归是为了我们家,才卷进这些是非的。
只是这话出口便是交浅言深,对芝麻说不得,只能她自己心中纠结。
是以,周庆娘咽下了这话,改口道:“这行伍之人的平安呀,怕活着就算了,若不亲眼看见,怎么放心?昨夜一定是很危险的,不然她怎么会把我送去贵号?”
芝麻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不过不要紧,我看那位大人胸有成竹得很呢。”
二人说着话,马车已经到了周家门口,张桐跳下车,扶着车掀帘子道:“周娘子,到了。”
话音都被风吹散了。
“多谢小哥儿。”周庆娘也顾不上风了,慌忙提着裙角下车,立刻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险些跌倒,忙扶住门框稳了稳,迈步往屋内去。
芝麻刚要跟上去,张桐忽然扯住了她,扯嗓子道:“芝麻,你……想不想嫁给我?”
一瞬间的大胆,到后来却气怯,声音都小了。
“哈?什么?”大风将张桐的话都打碎了,芝麻没听清楚后面的话。
一鼓作气,再就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