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离开的时候,是带着谢霁的玉佩与给顾绮的信走的。
吱呀作响的门关上的瞬间,谢霁挺着的脊背忽然放松,整个人疲倦地靠在椅背上,一手垂下,另一只手点着扶手,不知在想什么。
鸯儿深知他的性格,此刻见他这般有了一瞬的不忍,难得放柔了声音道:“殿下,当真不必如此勉强,有些事情,非一日之功。”
谢霁侧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看着地上的火盆,缓缓道:
“我成为不了父皇,非是不能,不想罢了。”
鸯儿顿住。
“那顾义士在下蔡的事情,便真要由着她吗?”
“此时若阻止她,反而可能害了她与周家的性命,不如让她唱完这出戏吧,顾义士不是莽撞人,敢做,定有脱身之法。孤好奇的,是琳琅是如何与下蔡县的豪强有了联络?照张衷所说,金家的生意,走不到北面。”谢霁重新坐正,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里间的初一听见“顾义士”三个字,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殿下,是有我大哥哥的消息吗?”
他的话打断了谢霁和鸯儿的思索,谢霁笑着召唤他过来:“嗯,你大哥哥很好,而且很厉害。”
初一绽放了个乖巧的笑容。
谢霁吩咐他继续练字,方对鸯儿道:“琳琅的人交给你了,让她把手往回缩缩。”
鸯儿实话实说道:“难,郡主的性子软硬不吃,况皇后避居,太后势大,朝中事多,陛下不好管她。”
“不难,一天之内江上沉了两艘船,总要有个罪魁才是。”
鸯儿一怔:“殿下是说……”
“孟冯不是说戴罪立功,正暗查此事吗?那就送他个罪首呗。”
说这话的时候,谢霁是背对着鸯儿的,头微微垂下,避开了窗外斜照入室内的阳光。
许久,鸯儿方恭敬且郑重地拱手:“是,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非是不能,而是不想。
殿下这话,倒真是实话。
谢霁维持着一个姿势:“还有,我记得江南卫所的郑令长,今冬便满了三年任期吧?”
鸯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殿下,末将是京畿卫的令长。”
“我知道。”
“末将有密奏陛下之权。”
“我知道。”
“殿下可知插手黑鸦军的人事之变,是什么罪名?”
“谋逆大罪,”谢霁终于抬头看向了她,淡淡道,“鸯大人说什么呢?孤只是在想,如今外面许多人都盯着你的位置,你手臂的伤既然不好,总该给自己谋个后路才是,顺便去帮帮顾义士。”
鸯儿定定地看着谢霁,最终舒了一口气。
“殿下放心,这京畿卫三所的位置,他们拿不走;江南卫的位置,末将还真有个人选。”
“哦?我如今这般情景,那人肯为我所用?”
“殿下当日披衣赠刀之情,他还念着呢。”
……
鸯儿待至两拨军士换班,方才找了个看伤的借口离开,直奔京中一间专供外地官员入住的驿馆。
门外驻守的军士见是鸯儿,急忙拱手道:“见过令长,大人是来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