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第一声鸡鸣婉莹就醒了,母亲嘱咐过新妇第二天早上要早早起来,给公婆请安,敬茶,还要做第一顿早饭,做饭婉莹是拿手的,虽然大户人家有的是使唤婆子和丫鬟,但小姐们长到十二三岁便要开始学习女红,厨艺,家居摆设等事务,为的就是嫁到婆家主持家务,虽不必事事亲为,但总要会些才能主事。
可是婉莹现在并不想起床,昨晚一夜旖旎,少年夫妻慌乱不堪,婉莹瞥了一眼床边那条染血的喜帕,偷偷红了脸,陈俊还靠在她胸前沉睡着,像个孩子般的脸庞让她母性大发,不是想偷懒,只是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可是闭了眼只一刻钟的工夫,苏妈妈就来敲门了,“小姐,姑爷,该起床了,老爷和夫人还等着请安呢!”
婉莹轱辘一下坐起来,揉揉眼睛,自己怎么又睡着了呢?赶紧起床穿衣,屋里虽也有火盆,但毕竟不如在娘家的宅子暖和,婉莹不禁打了个喷嚏,这边陈俊也醒了,赶紧帮婉莹把外面的大袄披上,“小心着凉,这里不比城里你娘家,郊外宅子要冷些。”
“不妨事,我壮着呢,”婉莹嫣然一笑,倒把陈俊看的呆了,“姐姐,你可真好看,”说罢,伸手就一把将婉莹揽入怀中,“哎呀,快点起床!一会儿公婆要骂我们了!”婉莹羞得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怕他再闹,站在新房中间把衣服穿好,赶紧叫苏妈妈进来,帮忙梳头洗脸。
小两口收拾停当,来到中厅,果然陈之洲夫妇已经端坐,静等请安敬茶了。陈之州见儿子媳妇一脸欢喜,有说有笑的进门来,知道这门婚事已是圆满,当下捋着胡子笑了,“俊,怎么这么早就把婉莹叫起来了?你该让她多睡一会才是,咱们家不讲那些繁缛节,呵呵呵……”
陈俊看爹爹如此偏袒婉莹,佯装不满道:“哪里是我叫她?明明是我正睡的香,被她一惊一乍的给吓醒了,还有她带来的那个苏妈妈,天不亮就来敲门……”
“你这孩子,还能不能有点规矩?”江氏一脸溺爱,“你以后得跟婉莹好好学学,人家可是圣城有名的大家闺秀,”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婆婆,江氏一时还真不适应,出身低微更是不知道怎么在儿媳妇面前立威,反而生怕说错话露了怯。
好在这边已有婆子将茶水端上来,婉莹夫妇躬身请了安,然后跪下,婉莹将茶杯带着杯托稳稳端起,送到陈之洲面前,恭声道:“公爹请用茶。”
“好好好,”陈之洲笑着端过茶,掀起杯盖,饮了一口,再次盖上递了回去,然后从旁边的几案上把提前备好的红色银袋交给婉莹,里面是二十个银元,算是喝改口茶的礼包,这边江氏也依样喝了茶,给了同样的礼包。
婉莹一一谢过,然后就听陈之洲和声道:“婉莹啊,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陈家的人啦,俊呢,上面有五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以后回来时再让你认识,来来,先让你婆婆带你认认家里的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江氏身边早已站了一群孩子,便一一讲起,小姐兰,是陈家唯一的女孩,十三岁,长相随公公,肤白,细长脸,可惜一只眼睛旁边有个伤疤,使得她本来清秀的脸显得有点狰狞,眼神也是阴郁不定。
二少爷景九岁,正是调皮的年纪,站在那里一刻都不消停,一会儿戳戳兰,一会儿又扯扯三少爷秀的耳朵,惹得五岁的秀哭哭啼啼,江氏一向粗声大嗓惯了,看这情景不由得大声吼骂景几句,这一吼,又把怀里的四少爷玉吓得大哭起来,一时间,厅里热闹非凡。
孟婉莹看的呆住,但更让她诧异的是公爹陈之洲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反而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享受这市井的吵闹,继而对着俊夫妇说道:“俊哪,看见没有,子孙绕膝,这才是天伦之乐,呵呵呵!”
几个孩子都叫过嫂嫂后,婉莹一一给了见面礼,是用上好的黄玉髓细细的用夹金丝的红色绣线打了络子,拴到了孩子们的衣襟上,然后跟着苏妈妈去准备早饭了。
早上自然是吃面,揉面的活儿是苏妈妈的,揉好面醒上半刻钟,婉莹将面擀至纸般透薄,折叠几下切成细丝,用干粉抓匀抖开,然后将葱细细切碎,熟练的放油,炸锅,待葱油的香气扑上来的时候,放入热水,每人两个荷包蛋,不要翻动,开锅后下面,面熟了蛋也熟了,荷包蛋自然浑圆完整,最后点入香油,撒芫荽末,热腾腾的葱油荷包蛋面就好了。
陈之洲一边吃面一边满意的点头,自己娶了会做点心的江氏,又生下四儿一女,本是人生幸事,没想到儿子也能高攀上名门贵女,不但没有小姐脾气,反而这么贤惠能干,陈某何德何能,简直人生巅峰,光是想想陈老爷也能在梦里笑出声来。
吃罢早饭,婉莹告辞回房休息,陈俊自然一路跟着,现在他满眼里就已经没有别的事情了,只想跟着婉莹,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婉莹好笑道:“你是有多幼稚,像个吃奶的孩子。”
“我就是,怎样?”俊坏笑着回答。“你!”婉莹脸又红了,追着打他,却被他一把搂住,两人倒在床上。
“铛铛铛”只听得有人敲门,俊恼怒的低声说道:“肯定有是你那个苏妈妈。”
婉莹笑着整好衣衫,开门却是小姑子兰,只见她冷着一张脸,带着一个丫头,捧着一匹青色细棉布,见婉莹出来,微微施礼道:“嫂嫂安好,娘让我带了一匹棉布来,请嫂嫂给爹和大哥做身新袍子。”春妮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了忙过来接了,送到婉莹房中,兰并未多话,再次行了礼转身走了,婉莹却一眼看到,她衣襟上已然没了那新挂上的黄玉髓。
想是她舍不得戴着这贵重的东西收了起来吧,婉莹并未在意,回房开始用木尺丈量布匹,这是娘说过的第二个难题,第一个难题早饭已经解决了。
果然这布匹根本不够做两个人的棉袍,棉布幅宽本就很窄,这一匹布并不是整匹,只有三丈多一点,缝制成年男子的棉袍,自是要有里有面,算起来怎么也得要一整匹棉布才能缝成两件,现在的布料,满打满算也只能做出一件半长袍,或者一件成年男子外加一个十岁幼童的袍子。
记得娘给她讲过亲戚的笑话,因为新妇手笨,婆家给了一整匹布料,因为总是剪错,最后连一件袍子也没做成,成为一时的笑谈。
没想到自己的婆婆看起来没有心机,却暗地里给她不足数的布料,还让她裁成两件长袍,这是让她公然出丑啊。
俊看她犹豫很久,安慰道:“缝不好也没事,也就走个过场,听说我娘连针都不会拿,不也被我爹娶进门了?再说了,爹和娘都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别苦思苦想了,布料不够就做一件,我帮你回他们,就说卖布的没给足!”
孟婉莹不轻易认输的心性让她想了又想,突然她想起娘家的陈妈妈教的套裁法,拿起剪刀和木尺比量了几下,果断下剪,咔嚓咔嚓剪成大大小小十几片,开始缝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