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没有造反?可坊间传闻,那天夜里太子在宫中发起兵变,京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后来圣上派了亲兵镇压,太子兵败后才不得已带着残部,仓促从覆安门逃了出去。那么多双眼睛看见,难道还有假?
寅时忍住心中惊疑,没有再接着往下听,只是在暗暗地想:太子造反已经人尽皆知,就连圣上都已经给太子定了罪。李景琰为何还要暗中调查此事,莫非……他想给太子平反?
屋内,李景琰皱着眉头没有接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莫千秋接着往下说。
“那天夜里,太子殿下跪在先帝陵前跪了一宿。”莫千秋微眯起眼睛,回忆道,“我听见殿下跟先帝说,他从未动过起兵造反的念头。那夜他带兵进宫,是为了……”
李景琰眼神一凛,追问道:“为了什么?”
莫千秋:“斩杀董贤!”
董贤?李景琰眼里聚起一丝寒意。那董贤原是王崇的干儿子,王崇犯了事被圣上赐死后,他便顶替了王崇的职务,成了圣上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这些年,李景琰的兄弟们为了在圣上面前争功夺利,没少巴结董贤。
但太子李承佑却不同,李景琰知道,他这位大皇兄生性耿直敦厚,打小最是看不惯仗势欺人谄媚逢迎的小人。莫不是自己不在京城的这些年,太子与那董贤结下了什么梁子,才惹下这杀身之祸,落下这造反的名声?看来,想要查清真相,得从董贤下手。
寅时等在马车旁,正和曹吉说着话,没一会儿,便看到李景琰沉着一张脸,心事重重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而跟在他后面的莫千秋,脸色似乎也不怎么好看。
曹吉连忙撩开车帘。李景琰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寅时点头向莫千秋道了别,也跟着坐进了车内。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寅时见李景琰上车后,一直愁眉不展,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李景琰似乎有什么心事,隔了半晌才回了一句:“回客栈。”
“回客栈?现在天色尚早,不赶路了?”寅时有些纳闷,之前李景琰一直急着赶路,怎么这会儿忽然就不急了?
李景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会让人把那些尸首送到这儿来。”
那些尸首?寅时瞪大眼睛瞅了他一眼。难怪他出手那么阔绰,敢情要缝的不止一具尸首啊!她正琢磨着自己带的针线够不够,就见李景琰随手抛了袋钱过来。
“需要什么明日让曹吉陪你去添置,这些是莫千秋额外给的,不算你的工钱。”
寅时看了看李景琰,她手都不用掂,就已经感受到了那袋钱的份量。难怪方才莫千秋脸色那么难看,原来是被这阎王爷又敲了一笔。
“这些就够了。”寅时只拿了些买针线的钱,就把钱袋还了回去。
李景琰挑眉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你已经及笄了,就不想多攒些嫁妆吗?”
其实问完这话,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事实上,他此刻只是单纯地想,二皮匠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个钱,听说卢丁生嗜酒如命,怕是没给这丫头攒下几个嫁妆。寅时这丫头心思纯净,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若是没几个嫁妆撑腰,将来若是嫁的不好,日子怕是会不好过。反正莫千秋这些钱,也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这话听到寅时耳朵里却有些奇怪。李景琰这人平时冷冷淡淡的,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嫁妆来了?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寅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有手有脚,就算嫁了人也能自己挣钱,攒那么多嫁妆做什么?何况,我又没定亲,嫁人还早着呢。”
“你之前不是说西市有很多向你提亲的男子么?”李景琰想到了那个叫承乾的小子,睨了眼寅时。他一向不喜打听旁人闲事,今日却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好奇,“你不肯定亲,可是心中有什么牵挂之人?”
“嗯。”寅时点了点头,她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师父卢丁生。卢丁生这辈子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她若嫁了人,师父岂不是会很孤单?
李景琰见寅时点头,心想这丫头怕是对那位青梅竹马情根深种,有道是“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万一这丫头碰到个像钱世冲那样不靠谱的,这辈子怕是就要毁了。虽说他与这丫头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身为雇主,他向来是个护犊子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告诫寅时道:“我觉得你方才说的话有几分道理。靠山山会倒,男人大都靠不住。”
想了想,他觉得这话好像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又不自然地补了句:“当然了,除非你能找到像我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