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林乐桃如同逃跑的兔子，拉着行李箱“哧溜”地钻进房间，“砰”地将门死死关上。 耳机里下属还在战战兢兢等着，顾序川望着女孩忙不迭逃离现场的背影，待对方关上门后，缓缓地深吸一口气，随后重新打开话筒，沉稳开口：“可以继续了。” 尽管如此，他后半场的会议也是进行得半半落落，有的时候顾序川的心思干脆都没在这上面，下属讲话对他来说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今天先到这里吧。”他无奈地暂停会议，默叹一口气，随即吩咐道：“你们整理一个字版本，尽快发到我的邮箱上。” 说罢，他便退出了会议室，有点沮丧地合上电脑屏幕，将其丢到一旁。 恒温的中央空调徐徐地送着冷风，顾序川却仍是感觉有些燥热，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褐色的瞳仁暗了暗，连呼吸都有些粗重。 半晌，他果断从沙发上起身，前往浴室间去冲个凉水澡。 水流顺着饱满紧实的肌肉线条淌下，暖黄色的灯光为他的轮廓添上一道蜜色，好在他定力还算及格，这件事并没有对自己影响多深，再次从浴室出来时，顾序川的心情已然得到平复。 他在客厅里翻找着件，顺手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可乐。酸甜刺激的碳酸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顾序川不经意地扫向林乐桃的房间，发现对方的房门仍是紧闭，听不出丝毫的动静。 如果有机会，他本是想利用这次来颐都，与女生好好增进一下感情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私下里处得和普通上下级一般，甚至连“关系好的同事”都称不上。 顾序川歪了歪唇角，眸光间有着外人难以察觉的忧伤。 家里房上摆的相框被他反反复复地擦了很多遍，女孩的相貌早已深刻地映入他的脑海中。第一天入职时在电梯间见到女孩后，他近乎可以确定对方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果然，在他抽调了女生的档案记录后，他的猜想得到了百分百的印证。 可是对方好像认不出他了。 顾序川眼底的光瞬间消弭，面容带着颓唐的神色，轻轻地将可乐罐放在桌上。 长久以来，他假装对恋情或者婚姻都不感兴趣，拒绝家里安排同阶层之间的相亲，一切只因他心底一直有一位念念不忘的小姑娘。 而当对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他却又畏缩，不敢过多上前叨扰。 有一瞬间，顾序川觉得自己十分卑劣。 卑劣到只能用这种方式、这种手段，将女孩强硬地绑在身边，而并非胆大、肆无忌惮地追求那人，亲口诉说对她的爱意。 他将手中的可乐一气儿喝完，小巧的可乐罐在他手中被捏扁，随后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被掷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这边顾序川倍感烦躁，另一边，林乐桃也没怎么睡好。 她于六点就早早醒来，坐在飘窗上看着不远处的海面，苍穹尚未完全亮起，海平面尚未退潮，屋内光线还是昏暗的，林乐桃坐在宽大的飘窗前，听着海浪不住拍打着坚硬的礁石。 今天她没有任何工作方面的事情，起得这么早着实有点浪费，林乐桃从飘窗上下来，一头栽倒在柔软的两米大床上，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七点多，她打算下楼去吃顿早餐。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恼着什么，只是感觉自己的人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些许改变，多了一些不可小觑的插曲。 本以为与顾序川相处是很容易的事，可真到那个地步，她才发现两人之间还是有着不可跨越的阶级鸿沟。而她只能尽量选择无视，使其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目前来看，也谈不上是多么不好的影响。 林乐桃推开门的一刹那，恰巧也听见相对方向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序川身着深色的睡衣向这边走来，头发因为没有专门打理，此时软趴趴地贴在脑袋上，细碎的头发微微遮挡了他的眉眼。 常年保持健身的习惯令他看上去即便身着睡衣，也能看出宽肩翘臀的轮廓，远远地走过来时，好像不是刚睡醒在客厅内闲晃，而是某时装品牌发布的春季睡衣时装秀。 乍一看到顾序川，林乐桃的脸烧得通红。 “早。”顾序川打开冰箱，强作镇定地拿出一瓶巴黎水，边喝边上下端详她片刻，“要出去？” 林乐桃点过脑袋，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这会儿看上去乖乖软软的，像是放在婴儿床里的安抚小兔玩具，“嗯，想去吃早餐。” 顾序川放下水瓶，话语意味深长，提醒着她，“出去见人时，知道

要怎么做吧？” 听罢，林乐桃有一瞬间的犹豫。 她还记得那人说顾家的眼线和摄像头遍布整个山庄，所以戏份必须要做到很足才可以，不然被发现的话，后果很严重。 或是看穿女孩的举棋不定，顾序川反而表情有几分悠然，伸手准备去摸电话座机，“不然我看就别出去了，我叫管家过来送早餐。” “——等一下。” 顾序川修长的手停在半空，动作戛然而止。 林乐桃斗胆叫住他，挣扎几秒，“总不能一直躲在屋里不出去……” 她的手有点抖，竭力深呼吸几次平复自己的情绪，转而拿起桌子上的水瓶，“咕咚咕咚”猛灌好几口水，在她放下水瓶后，却发现顾序川用手指指背不住蹭着下巴，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 见她开口问了，顾序川只得一耸肩膀，无情地告诉她：“你刚才喝的是我的水。” 林乐桃：“……” · 整个山庄的餐厅加起来有七八家，餐厅种类多样，基本都承包了度假村外自带的海景与山景。 用餐的自助厅在一层，顺着餐厅另一端的玻璃门过去便是紫金山庄的私人沙滩，放眼望去蓝天碧海银沙，不少入住的旅客会选择清晨在岸边停留一段时间。 今天微微有些阴天，光照不是很足，整个山庄走廊里显得有些乌突，不像晴天时那样敞亮。 林乐桃与顾序川并肩而行，在走廊里慢慢地走着，不时和这里的侍应生迎面而过，毕恭毕敬向这两人问候着，很明显是把林乐桃当顾序川的女朋友看待。 “他们怎么认知那么高度统一……？”逮着两人独处的时候，林乐桃忍不住偷偷问旁边的人，“你来之前特地有跟这里的人说过吗？” “如果连这点都不能悟到，那也不用在紫金干活儿了。”顾序川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微哼，“由于客人的特殊性，紫金在招人时最注重服务员会不会察言观色，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也是筛过一批又一批的结果。” 林乐桃自嘲般地笑笑，“我以为一定要手拉手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哦？”面前的男人显然对她的话语起了兴趣，不由抬起小臂，手心朝上静静地等着，“如果你想这样，也不是不行。” 展开的掌心纹理干净，看上去干燥而温暖，林乐桃在极快的时间差内回神，嬉笑着格开顾序川的手，“现在没有人，我们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顾序川被格开后也不气恼，不以为意地勾勾唇，同她下过台阶，来到自助餐厅。 他们到门口的时间赶上用早餐的高峰，若是他们再晚一步，前台那边恐怕要排起队来，两人一边往里走着，林乐桃一边回头看向门口。 “说是这里的客人少，但是这会儿坐得还挺满。” “早餐只有这一个自助厅，”顾序川气定神闲地往里走着，随后话锋一转，“再怎样也会拥挤一点儿——拉好我的手。” 他猛然这样讲，林乐桃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紧接着，顾序川没有跟她多跟她再讲，借着旁边大理石柱的遮挡，悄悄地十指交叉，握住了林乐桃柔软的右手。 手心忽然多一层温度，林乐桃的心乍然跳得很快，她一时有些失神，由着顾序川拉着自己往座位的方向走去。 很快她便明白对方的用意。 不远处，胡惠心正和几位太太一起，从另外一条通道往这边而来。 她走在最中间的位置，很快与林乐桃两人走个面对面，林乐桃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却被顾序川攥得紧紧的，随后，那人淡淡开口，叫了一声“奶奶”。 胡惠心在一群太太们面前显得收敛很多，笑眯眯地朝他们两个点点头，示意他们不用坐到自己这桌吃。 “你们年轻人就别过来凑我们这桌儿的热闹了，一会儿吃完饭，你陪人家好好在外面的海滩上走走，正好帮你大哥视察一下海滩和绿化修建得如何了。” 顾序川轻轻颔首，答应下来。 几名太太在得知林乐桃的身份后，连连感慨自家孩子也是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 其中有位太太最为羡慕，上上下下看了他俩好几轮，“真好啊……”她长叹一口气，细秀的眉头蹙起来，“我儿子如果也能早点稳定下来就好了。” 旁边的人奇怪道：“你儿子不是刚二十六岁吗，着什么急？” “嗳。”那位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常年在国外，也不怎么回家，我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好不容易这次彻底回来了，我就老忍不住

替他操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胡惠心安慰般地拍拍她的手，“柏鸣那么用功上进，他是有自己的规划的，我劝你放一百个心。” “他心事儿重，我总怕他太累。” “得啦，你看他从小有什么事儿是让你操心的？”胡惠心不以为然，“我觉得他自个儿主意挺大的，反倒是你，应该学会放手。” 许是胡惠心这般劝说起了作用，那位太太才顺着心口，稍稍感到宽慰许多，表情也跟着缓和起来。 胡惠心不经意地一偏头，立刻笑逐颜开，“这不，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林乐桃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待看清来人后，不由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