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糖叔着一件浅灰中山服正弯腰擦桌子,他虽是南方人,但五官和身高生的很贴近北方,是个高高壮壮的老头,平时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发发脾气,譬如现在手里的抹布已经甩到温泽宇和Jane的脸上了。“你俩谁去后厨把我烤的面包端过来?”
温泽宇和Jane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乖乖起身去后厨。
陆遇森把外套挂在门口的旋转衣架上,卷了卷衬衫袖子,帮糖叔接过客人用过的餐具。“今天没什么客人来?”
糖叔见他帮忙就坐回收银台继续翻报纸,想是刚刚气的不轻,嘴角绷直,冷哼着:“这个时间点也就你们几个臭小子来烦我。”
温泽宇在后厨重新沏了一壶茶,用茶盘恭恭敬敬地端过来。他把紫砂小茶杯放在收银台上,转回身看着正靠在墙上看手机的陆遇森,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国?我和你一起。”
Jane嘴里咬着块紫薯面包片,端了一大盘新出炉的吐司面包,站在后厨门口口齿不清地说着:“你要回公司了?你也不懂珠宝经营啊。”
温泽宇完全忽略掉某人,直接端了茶往陆遇森身边走。
陆遇森的注意力全在方亦忱刚刚发的信息里,他说:我亲自去矮山蹲点,是时候让老穆对我另眼相看了!
“怎么了?”温泽宇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我高中读的那所学校最近出了点事,我让亦忱帮忙调查,结果他大冬天竟然自己去山上,我有点不放心。”
“方亦忱?”温泽宇双手抱臂倚在墙上,面露讽意,“就慕颜那个相爱相杀的竹马?说句实话,他还不如你慕颜本人靠谱。”
温泽宇的这句话倒是点醒了他,他犹豫了一会,拨通了沈颜的电话。
“阿森?”电话里传来风铃似清亮的嗓音,陆遇森一时有些发怔,他和沈颜之间总是有一种忽远忽近的感觉,感觉贴近时,她却处处防备,像只狐狸,躲藏又诱人。
陆遇森的耳朵莫名地发烫,当着外人的面接电话他竟然生出几分羞涩感。“是,是我。你在哪里?”
此刻沈颜正拉着行李箱,站在车站大厅内等待排队检票。“我在准备上车,今天回家。”
Jane特有眼力见地把温泽宇拉过来,小声嘟囔:“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老大被拿捏的死死的。他回英国这几天,沈小姐愣是没打一通电话来。追妻之路漫漫啊!”
温泽宇想起多年前那个机灵顽皮的慕颜,不得不举双手赞成。“我还是第一次见Vinent脸红。”
看着这样面孔的陆遇森,温泽宇忽然在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羡慕之意,原来令他脸红心跳的人真的已经不再。
他将手里的茶一口饮尽,放下茶杯,从前门离开了。
Jane又拿了块面包,叼在嘴里,跟着温泽宇一块出去。
糖叔的报纸翻了一页,只听见陆遇森还在打电话。
他直接充当第三位吃瓜者,端着小茶壶大摇大摆坐在陆遇森身边。
陆遇森的声音已然放低。“没什么事。只是我联系不到亦忱,他说要去育华附近的矮山蹲点,冬天难免有些山体滑坡之类的,我担心他。你先回家,我再联系一下别人。”
和方亦忱相处下来,沈颜已经判定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了,全身上下就嘴能动。何况方亦忱在京北哪里有朋友,西西更指望不上。
“我去看看吧。”沈颜在电话里说。
陆遇森不可置信:“你和亦忱……和好了?”
“我是担心他太蠢被山上的野兽吃掉。反正今天出门眼皮就跳,没事,我去看看,你放心。”
“好。”陆遇森还要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
糖叔捏着小茶杯,笑的脸上褶子都在发颤,“我以为你回国是要找慕颜这丫头算账,没想到还是魔高一丈啊。”
陆遇森斜睨着糖叔,语气夹着几分挫败感,“是。她变成什么样,我都是手下败将。”
路甜半糖门口,是条安静的长巷。
温泽言最爱在这巷子里散步。
Jane计划回工作室继续加班,和他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曾经听慕颜说,温泽宇有个深爱的女人,后来还是听慕颜说,这个他深爱的女人是糖叔的女儿。温泽宇不管国内的产业,来这打工是为了等一个人,可是又听慕颜说,他等的那个人,不可能再回来了。
Jane想到这,回了头。头顶一轮明月照耀,温泽宇却走至了黑暗。
他想起慕颜还说过一番特有哲理的话:
所谓惊艳,是谓惊鸿一瞥,是回身时,她恰好出现,是寻寻觅觅,不知所踪,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心上眉间。
比惊艳更难以描绘的词汇——
是爱。
但比爱更那难以描绘的词汇——
是年少时的喜欢。
……
记得当时慕小姐说这句话时,他还不懂,现在想来,他的心仿佛隔着时间的洪流被某种滚烫的情绪所击中和填满。
他对爱情的定义是从慕小姐那里得到的启发,却是在温泽宇这里看到的结局。
不知道为什么,Jane想起京城佳人那个躲躲藏藏的女孩。
余橙子。
他拨通她的电话。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