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的光芒一出,即使在重重雨幕中,苏长安也能感觉到蚀虫的骚动,刚才缓慢靠近的速度陡然加快,直向他们逼过来。
苏长安咔吧一声拉上了贪狼的枪栓,从亭子边缘向上翻起,落在亭子顶上,他凝神听了两分钟,然后又向半空打出一颗闪光弹。
在十几秒的时间中,苏长安尽量让自己完整的记忆整个区域的地形地势,他们这一次来,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只带了标配装备,闪光弹只有三发。其实他们平时的轮值一般都不使用闪光弹,闪光弹太引人注意,而且城市中总是灯火辉煌的,其实也用不上闪光弹。要不是反复得到教训,知道装备的重要性,苏长安险些都不会带它。
刺眼的白光照亮整个空间,也掩盖了苏长安眼中幽幽流转的紫色光芒,如果苏长安面前有一面镜子,他一定又会被吓到。
此时,苏长安的瞳孔正在飞速的转动,紫色的光线如同流水一般,虽然不强,但是感觉是湿润的,从他的眼中溢出来。
周围的空气中激荡着蚀虫特有的气息,白墨屏息凝神,等着耳机中苏长安的指示。
第二颗闪光弹终于熄灭了。
黑暗回归的瞬间,枪声响了,不是一发两发,而是一连串的子弹倾泻出去。
在这样暴雨倾盆的黑夜里,只是借着一星半点的景观灯的光线和蚀虫身上蒸腾起来的瘴气,怎么可能打得中,白墨想,苏长安这样不吝啬子弹地射击,肯定也是知道命中率会很低的缘故吧。
“白墨,”耳边传来苏长安的声音,镇定而轻快:“这一批,先杀完,这个方向的地形对我们有利,清除了这一批,我们过去。”
白墨跃出亭子,往苏长安指的方向看去,之间密如帘的雨幕中,几十个贪狼光网发出的光点影影绰绰地悬在半空,联想到刚才苏长安打出去的子弹,这命中率……
白墨摸了摸鼻子,永远也不要小看苏长安的贪狼,他默默记下这句话,冲着光点悬浮的方向疾驰而去。
从苏长安打出第一发子弹的时候,站在外面观察的程庄就长大了嘴,等到几十个光网堂而皇之地悬在半空,程庄咧着嘴呆愣地站在那里,好像被人猝不及防抽了个耳光。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种命中率有可能吗?
程庄用颤抖地手指在操作台上调出了刚才一段射击的数据,命中率是9%,刚才的射击,只有一枪没有命中目标。
程庄问自己,这可能吗?
一个多月前,程庄给苏长安做了一个例行的检查,苏长安是他手上最后一个,也是整个猎人群体中最后一个使用古方的“眼”,程庄只是想给这项研究画上一个句号。结果,就在那次检查中他发现,苏长安本来已经停止改变的身体结构又开始继续变化,本来已经稳定的“刃”的特征,居然在重新出现。
古方曾是给体弱的刃用的,给眼用的时候,在重塑眼的体质的同时,会让眼出现一些刃的身体特征,比如肌肉组织的生长方式变化细胞分裂加快新陈代谢减缓等等,这不是坏事,但这种特征出现的程度非常有限,一旦到达眼作为一个普通人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就会自动停下来。
这是必然的,毕竟,古方只是一种辅助的手段,它所谓的让眼“脱胎换骨”,只是说让眼的**和精神更加强悍,他不可能改变眼只是普通人这个本质,他不可能把眼变成高于普通人的刃。
然而在苏长安身上,这个规律被打破了。
连续一个月,他都在不断地监控苏长安的身体数据,虽然苏长安体质特征的改变很微小,但是没有逃过程庄的眼睛。在古方使用周期结束这么久之后,苏长安的肌肉序列排布方式仍然在缓缓变化,细胞仍在不断重组,新陈代谢持续地减慢。
苏长安,似乎正在缓慢地,向一个刃靠拢。
当程庄发现在一点点积少成多的过程中,苏长安的身体素质已经能和一个末流的刃相媲美的时候,他几乎兴奋地晕过去。刃和眼之间有个死结,组织穷尽数十年,一直希望找到同时具备刃和眼的能力的人,从而解开“看得见”和“有武器”之间的悖论,但是一直没有结果,如果苏长安可以拥有刃的能力,就为这个悖论的破解开了一扇门。
然而,两天前的最后一次检测,程庄发现,苏长安不可能有刃的能力。
苏长安没有作为刃的能量源。
每一个刃的能量源都在心脏上,刃的心脏,用一般的医学仪器检测,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是用猎人专门的能量测试仪器检测的时候,能够看到刃的心脏上有一个区域是全黑的,不是说心脏存在一块黑斑,而是说这一个区域,用能量测试仪看不见。
这是能量的源头,如同黑洞一样,刃物化出武器的能量全部是从这里来的。
正是因为发现了这种能量,用来保护眼的专用手枪才能被制造出来。拥有这种能量,是一个刃最最基本的特征。如果苏长安在心脏上没有这样的一块区域,那么无论他的身体素质有多强,他的身体特征有多么像一个刃,他也绝不可能拥有刃的武器。
在那一瞬间,程庄悲喜交加,一口一直提着的气终于松了。他不知道松的这口气是因为庆幸还是因为失望,但是他还是给苏长安发了信息,并且让他和白墨一起来参加一次测试。
于是,他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程庄发誓,在他给出的这个情境里,猎人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能够达到这样的成绩,即使是十年多年前辈称为“奇迹”袁橙,在这样的情境下,最好的成绩命中率也不过0%而已。
“清除,白墨,回来。”苏长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在暴雨的隆隆声中有些模糊不清。白墨用力甩了一下七杀上的水汽,向来时的亭子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