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和苏长安坐的地方,是l大上大课的礼堂式的阶梯教室靠窗的座位,阳光照不进来,微醺的风倒是一直从窗口吹进来,围着气氛尴尬的两个人打转。
只是,这微醺夏风环绕着的,又岂止他们两人。
白墨从那堂先秦史刚刚下课的时候就到了教室外面,害怕苏长安发现,他没有进来,看到学生走光了,苏哲和一个陌生男人开始坐到床边说话,白墨才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摸到他们附近的窗台下面。
里面的人靠窗坐,因为下课之后整个教室空无一人,而同层的教室都在走廊的另一边,所以两个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白墨的耳朵。
听到自己心脏上的东西只是人为的压制了他的力量,白墨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身体完全康复,再叫苏长安的父亲解除禁制,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越往下听,他却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他一直知道苏长安身世离奇。只是,煞的儿子……实在是超乎他所能想象的极限。在组织的资料中,煞是由蚀兽进化而来,无数只蚀兽能量和血肉糅合,才能成为煞。一想到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浑身都充斥着蚀兽的血统,白墨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一墙之隔,苏长安毫无察觉地点了点头,说:“你说吧。”
苏哲向窗外看了一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意,回忆了一下,慢慢说道:“猎人的典籍中说,煞是由万千蚀兽血肉化成,其实是不对的。煞是维护阴阳平衡,守护暗面法则的需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暗面会有几头蚀兽被选中,化身为煞,从此拥有人类的思维。只要一头蚀兽,就能化成一个煞。而且煞化身的时候,都会选择灵魂刚刚离开的年轻人类作为寄宿体,从而拥有这个身体在人世间的所有身份和证件,所以严格意义上,煞本身是蚀兽和人类糅合的产物。”
“你可千万别以为蚀兽愿意化身成煞,每一头蚀兽都是被随机选中,不得不来到这里。蚀兽在暗面拥有无尽的生命,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点,过得自由自在,而变成了煞,却不得不屈从人间的规则,并且在几十年间就慢慢老死。我化身成苏哲的时候,苏哲是个十七岁的瘦弱少年,我看着自己瘦胳膊瘦腿不堪一击的样子,发了好一阵的脾气。”
像是想到了以前的事,苏哲脸上露出一些怀念的表情,但很快被掩去了。
“你是怎么进入组织的?”苏长安问。
“化形2年的时候,有一次晚上出门工作,撞上了猎人的小规模围剿,那一次猎人的配合出了失误,不忍心看他们团灭,就假装成一个刚刚觉醒的眼,上去帮了一把。”苏哲说:“本来以我的本事,要混淆掉这几个人的记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闪人是很容易的,但是我碰到了袁橙。”
袁橙。这两字,是苏哲心里的一枚暗疮。看着很好的皮肤,下面的肌理实际上已经溃烂,触碰不得。如果不是涉及到儿子,不得不赶在事态不可控制之前把苏长安带走,苏哲不会提起袁橙。
“一见钟情?”苏长安问。
“不算吧,但是留下了挺深的印象是真的。于是当时跑得慢了点,就被组织的人带了回去,组织除了正常轮值之外,其他时间还是挺自由的,只要我小心一些,也呆的下去。后来我和袁橙结了婚,不久之后就有了你。”苏哲说。
“袁橙是什么样的人?”苏长安问。
苏哲看着他,想了想才说:“凡人。和所有猎人一样的,隶属于组织的凡人。”
“这算什么意思?”
苏哲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虽然机体功能和刃没有差别,但是作为煞,我拥有的能力是人类无法想象的,凭借一些偏门的能力,日子一直过得挺好,如果我需要去做自己的事情,就改几个人的记忆,总归是有惊无险。我本来以为,我作为煞的一生都会这样过去,我曾经以为,这样过了一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是?”苏长安问。
“但是袁烈是个疯子。”苏哲说。
“怎么又和袁烈有关?”苏长安不解。
苏哲笑了笑,说:“我娶袁橙的时候,袁烈就已经是大将军了,他战斗悍不畏死,我曾经也很敬重他,但是后来,他发现掌握权力比一直站在前线更有吸引力。他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这个能力不算出众的眼,一心想把女儿嫁给将军,后来我们结了婚,他虽然不至于拆散我们,但是始终是没什么好脸色,于是婚后,我和袁橙都很少回她家,也就是袁家的宅子去住。”
“过了两年,你出生了。”说到这里,苏哲脸上现出一丝痛苦,“一开始,我根本不想要你,因为煞的后代不可能是人类,他们的能力一定会显现出来,并且因为人类血统的混淆,更加难以控制。”
“那为什么又要我了?”苏长安脸色很平静,问道。
“因为袁橙高兴,你小时候粉嘟嘟的,很得袁烈喜欢,甚至因为你,袁烈对袁橙和我的态度都好转了。所以我想,万一你的能力爆发,我总归还是可以抹去周围的人的记忆,把你带走,只要好好教导,你也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法则执行者。”苏哲说着,脸色越发不好了,那种痛苦的神情几乎难以掩饰。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我并没有我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洒脱,而袁橙,袁橙是一个好人,但是她也毕竟只是一个人而已。”苏哲的声音中有了一丝颤抖,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三岁的时候,袁橙发现我同时拥有刃和眼的能力,他很兴奋,要把这件事告诉袁烈。我当然不可能同意,那时候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很深,深到无论我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没有关系,于是,我就告诉了她。”
苏长安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窗外吹进来的夏日熏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
“结果她完全不相信,以为我只是不愿意把经验和能力与组织的猎人分享,很生我的气,我没办法,就给她看了紫火,袁橙家学颇深,他虽然没有见过煞的紫火,但是却见识过蚀兽的白色毒火,除了颜色不同,感觉却差不多,她终于相信了我。”
苏哲的脸色越发白了,他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问苏长安:“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当着我的面吐了一地,说无法忍受和暗面的恶心东西生活过,她一想到曾经和我亲*吻做*爱生孩子,就恶心得想死。当天晚上,她趁我出去,想要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