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央的瞳孔已经没法儿再放大了。
“若她还在中原,哪怕是西域、南疆,以你这种耐不住的性子就是爬也该爬去她身边了,但是你一直没走,我猜想定是时机不成熟还有就是困难太大。”沈度道。
“后来你昏睡后,我带着你从渤海之滨沿着海一路往南走过,四处打听,果然在那段日子有人曾经乘大船出过海。能漂洋过海去到海那边的船并不多,所以当地有人记得。”
13 惆怅离(三) (第22页)
姬央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度,在她昏睡的时候,他反出沈家,她还以为他是有点儿万念俱灰呢,原是有些感动的,但是没想到沈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言放弃,他做事从来都是有极明确的目的的,也从不浪费时间和功夫。
沈度知道姬央有些误会,“我当时心里只盼着你能醒来,可祖母害你昏睡,你即使醒来定然也不会原谅我。我带着你沿海而走,只是期盼苏后她真的还活着。”
沈度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诚心希望她能活着。”
“我想她活着,或许我们之间还能有一线希望。”沈度道。
姬央忍不住哭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其实到现在她都懵懵懂懂的,曾经无数次希望一切都只是噩梦,赶紧过去就好。但这场梦怎么也醒不了,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找到她的母后。
然而姬央又怕去找,怕最终失望之后,她就再没有对沈度半推半就的借口了。这样的她连自己都厌恶,所以喝下戚母给的芙蓉液时,她才会觉得是解脱,所以才会笑。
沈度的手掌上下抚摸着姬央的脊柱,“别哭了,傻孩子。一切都是我太贪心,却又不够聪明。”
“央央,我放你走。但是没了你,我就没有任何念想了。给我一个孩子吧,当做是个活下去的念想。除了你,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也不会再有孩子。”沈度替姬央轻轻理了理鬓边被泪水打湿的耳发。
此情此景,姬央恁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你不要急。就算我让你走,造船也需要日子。”沈度道。
“造船?”姬央不解。
沈度看姬央的模样猜道:“你母后是不是跟你说她给你留了船?”要不然姬央怎么就认定要走还要出海?以她的能耐,也不是沈度瞧不起她,实在是对于个人而言造船并非易事。
到如今也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姬央遂点了点头。
“我沿海找过,没有找到类似可以横渡大海的船,否则我当时可能就带着你出海了。即使有,这些年黎民逃的逃、跑的跑,苏后在时可以让人保养船只,但她一走,她留的人只怕早就散了。船只无人保养,这几年之后只怕也难以渡海了。海上风大浪急,横渡大海的人十去九不回,船只不得力,绝对不能贸然出海。”
沈度分析得头头是道,姬央只觉得心凉。觉得沈度说让她走肯定是以退为进,现在跟她说这许多困难,只怕就是为了打消她的主意。
姬央坐直了身子,等着沈度继续往下忽悠她。
“不过在地宫里找到了一卷造船图。景阳先生看过了,他自幼向往大海,曾在渤海之滨住过不短的日子,对造船一事很有兴趣,也曾经深入研习过。他说那张图纸是当初苏后拿出来跟他一起讨论过的,他十分惊叹于苏后的才华,感叹那造船图之新奇实用,百年之内恐怕都无人能企及,若真是造出来必定能畅游大海,组成舰队下海,定然能扬我国威。”沈度道。
“哦。”姬央应了一声,她虽然不懂造船的东西,但这件事必定要沈度坐稳天下之后才能开始,那就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了。
结果沈度却道:“从我决定回到冀州回到沈家开始,我就指望你能再原谅我,便是我自己,也无脸再纠缠于你。”
姬央瞪圆了眼睛,这些时日沈度的所作所为叫“无脸再纠缠她”?
“所以当时我就已经让人按照图纸,请景阳先生监工在渤海打造‘复活号’了。”沈度道。
姬央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度。
“不信的话,等去了长安你可以亲自问景阳先生。”沈度道。
姬央愣了半晌才道:“我也要去长安?”沈度去打仗,她去干什么?
沈度道:“我不放心你离我太远,总要在我鞭长之内。”
姬央如今对沈度的这种毛病也感觉十分头疼,“那你还肯放我走?”
“能看见的时候,总要多看几眼才好。”沈度道。
姬央在说情话方面完全不是沈度的对手,只能挑刺道:“我觉得你是糊弄我。我要是生不出孩子,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走?你要的不是孩子,而是儿子。那万一我生的是女儿呢?你那时候肯定又要说必须生下儿子。”
“在你心里我就这样不值得信任吗?”沈度问。
姬央无言以对。不是不值得信任,只是她总是下意识就将沈度往坏了想,因为这个人花言巧语,口蜜腹剑,做过很多对她很可恶的事情。
“船造好的时候,如果你没怀上我也会让你走的。你不必担心儿女,儿子自然好,但女儿却是我衷心期盼的,既然可以有皇太子,那也可以有皇太女。”沈度道。
姬央还待要说话,却被沈度按住了嘴唇阻止,“不必担心我在造船上耍心眼。你可以随时去找景阳先生询问,你不信我,总该信他的,毕竟他是你母后为你留下的护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