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小和尚看着盘缩在自己身边,睡得白肚皮朝上,蛇信子都露出的某条蛇妖。第一次深深怀疑起师傅说的话。
“法海,你此行下山入世,为师没有别的话教诲与你,你只消记住二件事——第一件事:世界万物有舍才有得。当年你父命你入了这密印寺,你虽舍弃了这世间荣华富贵,但你却也得到了与我佛之缘。此行你下山,也同样要记得,有舍才有得,舍得都在你一念之间,走错一步,便为万劫不复,毁则晚以”
2 第二章 (第22页)
“弟子醒的”
“这第二件事,就是为师昨日夜观天象,发现杭州之处,莫名冲天怨气,三年五载之内,怕是会有大灾,你此番入世,莫要忘记先去那里看看。”
“……”
“恩?”
“师傅,这是轩辕道长说的吧。”小和尚终于抬起脑袋,盯着自家师傅,认真道“出家人不打妄语,师傅你夜观天象从来都是不准,每次都是轩辕道长先给你发的帖子,你才知道的吧。”
“……”灵佑脸色微微一变,拎起自家小徒弟“你说什么?为师听不懂——来,报好你的钵,师傅给你放了百铜钱,现在正是一个吉时,快些出发吧。”
“?”
不等自家小徒弟再问什么,灵佑快速的关了门,拿起木鱼念起经来。
有节奏的木鱼声,配上高僧随心而出的经,顺着门缝悠悠回荡在院子里。
法海双手抱钵,听了一会,似有所感,默默的行了一个礼之后,就朝着下山的路而去。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师父少见的严肃的声音“法海,你需记得,世界最凶之妖,即为蛇妖。一旦遇见蛇妖,直接收入钵中,镇压在雷峰塔之中即可。”
法海步子不停,眉心一点朱砂却是越加的红艳,仿若泣血。
“灵佑,你心不静了。”门忽然被推开,一身藏青道袍的轩辕道人进了屋子“你这般说话,可是一棒子打翻了一船的蛇妖啊。”
“……”灵佑放下手中的木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有这一个徒儿。”
“你还是放不下人的七情六欲。”轩辕道长冷静道“你的道行怕是要保不住了。”
“……若是舍了这身道行,能护住我徒儿,舍了便又何妨?”
轩辕道长声音一哑,半晌,却又忽然开口“倘若当初,你能有这份心性,德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说的开关一般,佛堂蓦地安静下来。久久之后,木鱼声慢慢响起,将灵佑心头刚刚浮起的回忆全部敲碎。
“最凶之妖吗……”法海喃喃。手中的金钵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思,在黑暗之中慢慢绽放出金色的佛光。随着与小青的距离越来越近,佛光也越来越温柔。
“唔”像是感受到什么不舒服的东西一样,小青不安的翻了一个身。因为体型原因,七寸之上,小青将自己的白肚皮藏到了身底,而七寸之下,像是顾忌不到一般,白色的肚皮继续舒舒服服的朝天躺着。
明明是一条小蛇,但是却是愣是将自己扭成一个蓝白相间的小麻花。
法海看着这样的小蛇,想着白日在客栈中可怜巴巴,等人认领的样子,莫名忍不住心中发软,一种莫名而又酥麻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若你日后害人……”托着钵的手微微一抖,然后坚定的握紧,像是宣誓般的说道“若你日后害人,我定当将你封入钵中,镇压于雷峰塔之下!”
宣誓之后,像是自我安慰成功一般,摩挲着手中的钵。佛光温柔的消失,原本被佛光衬的圣洁无比的法器,再次变成一只普通还有点丑陋的钵。
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还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小蛇妖。法海道了一声佛号,悄然入定。
清晨的气息对于妖物来说,本就是最美好的存在。万物朦胧,大地初醒,这其中的阴阳正好暗合妖物修炼的伊始,往日在青城山,小青,小白,雀儿三只就会自动的一条排开,化作原型,躺在寒潭之中的玉石之上,吸取着浅薄而又珍稀无比的灵气。
今日也不意外。
远处天边的太阳,刚刚轻越而上,原本扭成一条麻花的小蛇,立刻敏锐而快速的将自己打结的身子理顺,对着太阳的方向,将自己摊平,虔诚而认真的对着日出……睡懒觉。
法海本就觉浅,现在被小蛇这一番动作弄得惊醒过来,便看到了某条小蛇如何意识朦胧还不忘修炼本能的场景。
眼里不由带上一丝暖意。这丝暖意来的莫名其妙而又猝不及防,不等主人发现,又重归平静。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到一边的钵,好像有灵性一般不安的抖了抖。
太阳初升时间非常的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原本充盈的灵气瞬间先是一个破了口袋的气体消失的一干二净。
清爽的灵气消失,没有了寒潭的寒气护体,火.辣的阳光直接晒到某条怕热的小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