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逐
耳畔呼啸着风声,王强正在舍命奔跑着。树枝划破他的衣衫,刮花他的脸庞,恐惧像疯长的草,缠绕蔓延在他的心头。
这是一片浓郁的森林,有许多未知的秘密隐藏在其中。不过现在,人类已经没有多少兴趣去了解未知的东西,因为未知即代表着可能到来的恐惧,还有死亡。
在这片充满未知的森林里,人类不过处于食物链的下端。是的,前几天老赵才教了他食物链这个词语。王强还没有来得及领悟食物链的非凡意义,但是王强知道,位于下端的总是不占优势的一方。所以王强没有时间去捂住划伤的脸蛋,他的双手勒紧了背在背上的大布袋。
布袋里是一些野生的蔬果,味道一般不会太好,却价值三条鲜活的生命,就在刚才,为了这一袋食物,狗娃和刚仔他们都死掉了。
王强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第四个倒霉蛋,但是活着的本能驱使他忘记刚才看见的恐怖,只有舍命奔跑,才能在喘息中得到活着的信念。
王强不是第一次在森林中被追逐,也不是第一次涉险遭遇恐怖的袭击,但是王强每一次都能感到恐惧,稍有不慎,生命就会划上戛然而止的句号。求生的本能是驱使人类从大灾变中悲哀又艰难的活下去的苦药,为了活下去,哪怕像老鼠一样也在所不惜。所以王强活着,一直活到现在。
王强不敢花费一点时间回头看上哪怕一眼,那些东西就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惊扰过他许多个难眠的夜晚。那些怪物中的某个曾经还是他的朋友,现在却拖着残缺不全腐烂的身体紧紧追逐着他。
风在呼啸而过,树林在循序倒退,树枝在抽打着王强,他就是迷宫中的老鼠,不知道是否会在下一个转角处,遇到宿命中的猫。
突然王强身体一扭,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继而整个人狠狠的摔了出去,布袋里的蔬果散落一地。王强抱着腿,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就像一条被皮鞭抽打的土狗。一截断木锉伤了王强的脚板,鲜血如同绽开的泉眼涓涓直流。骤然的绞痛钻心而过,王强逐渐恢复了行动意识。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晒干的药草叶塞进嘴里噼里啪啦嚼烂,丝毫不在意苦涩的药味。咀嚼后,王强把吐出来的药膏敷在脚板的伤口上,药膏是白矛、艾草和柏叶的混合物,适用于止血镇痛,这些都是王强在老赵那里学到的。
扯下身上一片衣衫,在脚上扎起简易的绷带,王强拾起地上散落的瓜果菜蔬,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面赶路。
身后传来一阵阵野兽般的嘶嚎,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王强知道那些怪物跟了上来,自己留下的鲜血是怪物们最喜爱的食物,据说这些怪物可以在两公里以外闻到鲜血的味道,从而进行定位追踪,这些怪物既有恒心又有超乎寻常的毅力,不将猎物追到天涯海角,绝不会轻言放弃。在这个距离被盯上,一般来说很难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是的,很难。
不过王强还是不会放弃的,他拖着受伤的腿,一边努力的往前方赶路,一边寻找着探索队伍留给队友的标记。
作为一只探索队,往往肩负着为聚居地寻找生存道路的使命,王强就是探索队的一员。根据这一次的探索计划,探索队会分散开,在这片森林的外围寻找足够聚居地所有人度过整个冬季的食物。
每四个探索队成员会被分成一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片区域,大家会在显眼的地方给出标记,以确定目前小组的探索情况。
在一棵大树旁徘徊了大概十秒钟,王强找到了上一个探索小组的标记。整片森林里有成千上万棵树。
要找到标记对于一个外来者并不是轻易的事情,不过对于探索队的成员来说,这就像一个约定的常识。
王强可以确定,眼下这棵树是周围最粗壮的树木了,足以用来作为一个标记的坐标,根据经验,王强会猜测这里拥有可能的信息。
果然,大树树干的正中间,标记着四个形态各异的符号,第一个类似于“勾”的符号代表着一切安全,第二个圆圈表示这一片区域已经被收索完毕,第三个箭头符号指向探索队去往的方向,第四个符号比较特殊,三个箭头集中指向一个方向,这是探索队汇合的标记。
王强望了一眼来路,用力呼吸了一下,他可以嗅到风中轻微的腐臭味,这是丧钟的鸣响,那些怪物已经离自己非常之近了。
四分之一秒的思考之后,王强放弃了去往汇合地点的想法,因为这样会让聚居地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不是自己需要做出的选择。他也放弃了追寻箭头的方向,这样会徒然葬送四条生命。他在树下放下背包,希望有队友能够发现这带血的丰收,寥以报答聚居地对自己的养育之恩。
王强从腰间掏出一柄小刀,将树上的标记做出改动。去除代表安全的“勾”,划上意味着危险的硕大“x”符,然后他一瘸一拐逃往未知的另一个方向。
王强今年只有十七岁,是新时代出生的人,他没有幸运的体会到旧时代人类主宰世界的幸福,也没有遭遇十八年前大灾变的惨痛经历。作为新时代的生者,王强的人生就像人类的历史一样,灰色而沉重。
王强最大人生目标,就是活下去,并且活的好一点。所以毅然做出放弃回到探索队的决定后,王强并没有丢弃活下去的信念,在不将灾难带给别人的同时,王强决心以命相搏,就算人生行将结束,又有什么可以阻止自己追求活下的信念呢?
王强在茂林里慢跑着,先前他将脚上的绷带拆下,扔到道路的另一边,然后换上新的绷带借以掩盖身上的血腥气味,希望那条带血的绷带能够给自己争取一点点逃命的时间。
王强并不奢望这样就能拯救自己的生命,但是任何尝试都是为了挣扎着的生存。他一边思考,狗娃在采摘树上的果实的时候被腐烂的怪物袭击的,那些已经走了人样的可怕东西拥有超越人类本身的体质。他们虽然是从人变成怪的物,却比人的生命力更加顽强,如果不能击中有限的几个要害部位,这些怪物都会和自己不死不休。
根据扑食狗娃和刚子的食人怪数量来看,王强确信不会低于十只。
正常情况下一个体格强壮的成年人,在拥有铁制武器的情况下,能够杀死一只这样的怪物,遇到两只的话,周旋起来极容易受伤。遇到三只的话,普通人只能乖乖受死,然后惨遭分尸吞噬。
而王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尚且达不到成年人的水准,在只有一柄两指宽的小刀的情况下,要对付一只怪物都不现实。更别说超过十只的数量了。
王强回忆着老赵关于这些怪物传输的记忆,他知道一旦被这些怪物抓伤,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会感染到病毒,只有仅仅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产生抗体,从而走上免疫之路。
王强贫乏的知识尚不足以知道什么是病毒,但是很直观的他明白,被这些怪物抓伤以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和这些怪物一样,不认识身边的朋友,变成杀戮的机器,而身躯开始腐烂,皮肤开始脱落,身上的肌肉器官会逐渐腐臭,滋养出蛆虫,大脑神志不清,最终沦为行尸走肉。即使这样,这些怪物也无法得到解脱,他们会饥饿的寻找着鲜肉和鲜血,来填充他们已经没有了肠胃的溃烂腹腔。
这些怪物在漫长的岁月里并不会轻易死去,王强记得下城里有一只用来做研究的这种食人丧尸,前后关了三年,没有得到一点肉食一点血液的补给,竟然仅仅是是活动能力迟钝一点而已。
这种怪物简直就是人类的天敌!从任何方面来看,王强都应该自我了断来得痛快一点,以免被活生生的分尸吃掉。但是王强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何况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王强折断身边一棵手腕粗细的树,一边跑一边用小刀削尖树干的一端,一大功夫做出了一根成色差劲的木矛。王强没指望自己能用这样一根木矛完成兰博的壮举,但有一根木矛在手,心头多少有了一丝底气。
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咆哮,声线怪异,不似野兽胜似野兽,令人不禁发起鸡皮疙瘩。王强一阵哆嗦,从声音的位置去判断,发出咆哮的怪物离自己最多不会超过五百米。如果在平坦的环境里,那些怪物跑完五百米只需要半分钟,而在这个环境复杂的森林中,感谢各种地形植被的牵制,王强会有稍微多一点的逃命时间,不过也仅此而已。
来不及多想,王强一手提着小刀,一手托着长矛,一瘸一拐的奔向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