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教师节。一早各班的礼物就摆在了老师们的桌头。有代表感恩的康乃馨,有精致小巧的盆栽,有碧绿的常青树,有写满祝福的卡片,甚至还有自制的小蛋糕,学生们各出心裁,把原本单调的办公室点缀的五颜六色。
九班的教师节礼物是一个全班同学签名的篮球,上面还写着“祝老师教师节快乐,身体健康”的祝福语。
刘宇觉得这个礼物挺不错,实用,低调。
郭海洋走过来,把篮球拿在手里用力的挤压了两下,“质量不错,绝对是专业篮球,比咱学校里那些破烂货可强的多了。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刘宇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专业人士指的是谁。郭海洋是体育老师,打高一军训那会他就盯上了九班的班长侯兵。
侯兵一米九八,老爸曾经是篮球专业运动员,侯兵自己也是在篮球馆里长大的。从小的专业练习,再加上先天的身高优势,各种区里市里的奖杯侯兵真没少拿。在郭海洋眼里这就是妥妥的体院苗子,将来就是考北体大都相当有把握。不过侯兵自己似乎对体院兴趣缺缺。
“什么时候带我去做个家访,我得跟他老爸好好聊聊,这样的苗子不考体院多可惜!”放下手中的篮球,郭海洋冲刘宇说。
“侯兵说他想当医生,准确的说是理疗师,中医,推拿按摩的那种。”张洁忽然开口说
“理疗师,他自己说的?”刘宇愣了下。
张洁点头:“前两天和他聊天的时候说的。我当时还问他为什么想当理疗师,他说他爸当年打球的时候落下了不少伤病,等老了可有罪受了,所以。。。。。。”
张洁没再往下说,办公室里也静了下来,谁都没想到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侯兵还会有那么细腻的心思。
上午第一节课是七点五十,上课铃一响,原本热闹的办公室立刻变得冷清。刘宇和张洁第一节课都没课,除了他们外,办公室就只剩下教物理的老陈。老陈叫陈开言,五十多岁,按照学校的规定,五十岁以上的老教师不用坐班,不过老陈每天还是一早准时到办公室,和年轻的老师们保持着同样的作息时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要保持一颗年轻的心,不过大家都明白,老陈明年就要退了,这一届学生多半就是他的最后一届学生,而他在学校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
“哎呦,陈老师也在呢,学生我这给您请安了!”
苗晓帅溜达进了办公室,看到老陈,麻溜的走上去,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你给我鞠什么躬,请什么安,你又不是我学生。”老陈笑着说。
“我怎么不是您学生?高二那会,王老师生病可是让您临时带了我们一周的课。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可都当我一周的老师了,七辈子的爹。要是嫌我喊您老师您不爱听,喊爹也行。”
苗晓帅是三中毕业又回到三中教的,这样自产自销的学生虽然不多,但一般学校里都会有几个。
说着苗晓帅走到老陈桌边,看到桌上的小蛋糕拿起就往嘴里塞。
“那是学生送我的!”
“您糖尿病,这玩意您不敢吃,看着还眼馋,不如我替您效劳。”
老陈还没来得及拦,蛋糕就被苗晓帅三两口吞到肚子里了,吮了吮手指,意犹未尽。
“你这小东西一张嘴是又贫又刁,跑我这来鞠躬请安的,是早起没吃饭打秋风来的吧。”老陈也是被他逗乐了,“我这就带了两个班的课,你那高一高二的带了四五个班还缺我这点东西?”
“缺还真不缺。”苗晓帅拽了把椅子,凑到老陈跟前,一本正经的说:“不过我就纳闷了,这刚进校的孩子都知道走点心,那毕了业的学生怎么一点心都没有呢?”
“这说的哪一出啊?”
“哪一出?今早出门你猜碰见谁了?林远峰!就是咱学校毕业,后来到市委当秘那个。”苗晓帅手指敲了敲桌角,“怎么说当年我也带了他一年课吧,见了面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扭头走了,全当不认识。今天可是教师节,你说我寒不寒心?”
“林远峰?”老陈想了想,也对上了号,“你说那孩子,不是挺好的吗?上学期陪张市长来学校的时候对老师们都挺热情的啊。”
“那是当着领导的面,当然要表现的尊师重道,吃水不忘挖井人,要不那个领导敢用他?”苗晓帅冷哼了声,“别说我,就是赵老师,他高中三年正儿八经的班主任,人家照样理都没理。我就奇怪了,都说中国人尊师重道,我一教历史的怎么就没发现呢?”
“那样的学生毕竟是少数,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老陈又指了指桌上的蛋糕渣,“再说,你才刚吃完人家的东西,总不能就翻脸不认人吧?”
“您不信是吧?”苗晓帅跟老陈较上了真,“别的不说,就说今天。您老从教三十多年,带过的学生最少也有一两千,咱不说应届的这帮孩子,就您以前带着过的,有一个算一个,包括今年刚送进大学的,有没有一个打电话来问候您的?当然了,我和张洁这样自产自销的除外。”
老陈被他问住了,从教三十二年,光毕业班就带了十七八届,不过就像苗晓帅说的,今年到目前为止他确实没接到过任何学生打来的电话。老陈心底又往前倒了倒,好像上次在教师节接到学生问候电话时,用的还是办公室里那台老旧的固话机。
“我们当老师的又不图这个。”老陈尴尬的笑了笑。
“谁图?几毛钱的话费,不要钱的漂亮话,就是没那心。觉得当你老师的教学生,拿工资,都是天经地义的,出了学校的门槛,也就谁都不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