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二十年前,突桑与我们大淍大那场战役?”宇瀚又给大叔斟满酒,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胡子大叔抿了一口酒,无限缅怀地说道:“对,你听说过?那个时候你们都没出生吧。咱们大淍的宇沁将军勇猛啊。”
“是传说中那位集绝世美貌和武功于一身的宇沁大将军吗?她与突桑的瞭泰可汗、黄卑的尚度可汗的三角恋情可真是一段艳事啊。”跑堂小伙眯着一双眼睛凑过来说道。
“黄口小儿莫要胡说!”浓眉大叔呵斥道,“那可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救民于水火、助民于危难的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莫要看她是名女子,但长剑一出,十里无颜色,策马杀敌,无人能近身。若不是她带领我们驻守边城,也没有如今你们的太平日子。”
闻此言,宇瀚和杨清秋刚握紧的拳头也松开了。宇瀚给浓眉大叔也斟满酒,说道:“都说功名易得,流芳难求。宇沁将军若知在这几千里之外的边城还有二位记得她当年的功勋,为她正名,她会格外欣慰。”
浓眉大叔摆摆手,说道,“我这点小事何德何能让宇沁将军感念。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宇沁镇守边关数十年,还屡次立下赫赫战功,最后一战直接打退突桑千里,扣押突桑小王子,让这些蛮夷从此再也不敢侵犯我大淍,黄卑也老老实实的称臣。她本应是被大淍世代子孙膜拜的大英雄,但也不知招惹了何人嫉妒,竟在市井里编造这种谣言,肆意抹黑,简直不可饶恕。”说完,浓眉大叔愤懑地将酒一干二净。
渐渐地旁边的几个人也凑了过来,店小二见状也早就关了店门,侧耳恭听。
“但据我所闻,这宇沁将军早在二八年华之时就与突桑瞭泰可汗相识,瞭泰可汗刚继位不久,还带她同游大漠,那个时候能大大方方出入大漠的中原人,也就是宇沁将军了。后来瞭泰可汗与黄卑开站,打得尚度可汗节节败退,不得不投靠大淍,宇沁将军这才与瞭泰可汗分道扬镳。”凑过来的一人说道。
“这瞭泰可汗早就觊觎我大淍已久,联合黄卑抗击突桑,宇沁将军可不带半点含糊的。”胡子大叔说道,“现在人看事都只看表面,江湖儿女年轻时交朋友本就不在乎身份,只图个志趣相投,不能说他们认识就有不可告人的事吧?不能说认识就会卖国吧?你们说当年华王爷驻守边城三年,苛捐杂税一律减免,我们的日子多好过啊,可就因他与突桑当今的威顿可汗是相知好友,就说他是逆贼被关押至今,我就不服这些人的断案逻辑!”
“好!说的好!我也不服!”这胡子大叔的话音刚落,旁人就都跟着喊了起来。吓得店小二赶紧过来作揖说道:“各位大叔大爷,你们可小点声啊。这宇沁将军算是前朝往事,你们议论议论就算了,这华王爷的事可千万别说,我们这小本生意,可不想招来杀生之祸。”
“你们这些白眼狼,当年华王爷最优待你们这些商贾贩子!”胡子大叔白了一眼,接着说道,“所以说,不要与突桑黄卑这些蛮夷交什么朋友,连累自己啊。而且,这突桑和黄卑,骨子里流的就是狼血,都不可能安分守己。”
“黄卑也就是大狼狗,怎么能是狼?每年都进贡不少美女和珠玉呢!”旁人说道。
“你知道什么!二十年前那场大仗,宇沁将军带领我们守城门就守了三个月。这黄卑离这里也就一步之遥,可援军却整整迟了一个半月才赶到。你们知道为何?”胡子大叔环顾四周问道。
“为何?我听闻是大雪封山?”旁人问道。
“什么封山?他们也就是想看看谁能占得上风,他们好决定这矛头指向谁。”浓眉大叔接过话茬说道,“幸得宇沁将军平日训练有方从不懈怠,我们别说士兵,就是我们兵营的伙夫都能以一敌十,越战越勇。但是那突桑可是带着五万精骑兵啊,我们也就区区一万人,为守者城门,还有满城的无辜百姓,宇沁亲自将军带领我们上阵杀敌,奋死抵抗了一个多月。这黄卑说好了联盟抗敌,可一直找借口观望,这黄卑王后一再劝说尚度可汗也是无用,最后也是被我们杀红眼的气势给震撼了,才不得不赶紧出兵。一月后,我们大淍的援兵也到了,彻底将那突桑蛮夷赶到千里开外,好不痛快!”
“好好!”这跑堂小伙听得激动起来,跟着大伙一起拍案叫好,“叔,原来打仗这么精彩啊,这日子比我跑堂可精彩多了!”
“你这小儿!”浓眉大眼说着掀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胳膊上一个五寸长的伤疤,看粗如大蜈蚣的疤痕,相必这伤口当时至少有半寸深,“我这胳膊,当时若不是兄弟救我,早就没了。可我这兄弟,也没看到最后胜利的那一天。”
跑堂小伙看着这可怖的疤痕,吓得手上的杯子都倒了。胡子大叔接着说道:“我们虽然把那突桑蛮夷赶到了千里外,可我们一万人的兵营也只剩下不到3000人。几千人战死沙场,那真是血流成河,不忍回首啊。”
听完此话,突然大家都沉默了,似乎都被带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漫天飘雪、嘶喊震天,血溶于雪,深埋黄土之中。
宇瀚为这两位大叔斟满酒,与杨清秋一起举起酒杯说道:“一寸河山一寸血,晚辈敬二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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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瀚和杨清秋回到房间。
“沁将军很少讲这些。”杨清秋一边帮宇瀚收拾床铺一边说道。
“沁将军本就不是把功勋挂在嘴边的人,加上如今她身不由己……”宇瀚沉默了一阵,看着杨清秋说道,“我手臂已经可以活动了,可以自己来。”
“我顺手的事。”杨清秋也知他不想再谈沁将军的处境,便另起话头问道:“突桑为何要把黄卑的事与王成愈扯在一起。这种谎言,只要王羽派人去黄卑打探一下,不就露馅了吗?”
“就看尚度可汗觉得是自己的名声重要,还是他与王羽的交情重要吧。”宇瀚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道。几日前也是这里,窗外张灯结彩,可今日已经变得萧瑟寂寥。
“你的意思是,突桑是在赌尚度可汗为了维护自己与百年雪莲的名声,不惜背上杀害王成愈的罪责,与王羽倒戈相见?”杨清秋走到窗前,摇头道,“我觉得他没有这个必要吧。自从王羽调任边城,黄卑在大漠的势力也日渐强大,这与王羽的庇护脱不了关系。”
“如果王羽调离边城,不能再给他庇护呢?”宇瀚说道,“而且黄卑与王羽交好也可能并非心甘情愿,你看盛泽小王爷那封信里就提到‘私扣黄卑贡品虚报朝廷岁币’,这也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如果是站在黄卑的角度,可能远远不止这些吧。”
“可黄卑作为我大淍的附属族,杀害重臣之子也是重罪。黄卑若不能给一个很好的解释,恐怕也难逃其咎。”杨清秋说道。
“我猜赫连弃疾给的完整版本,应是王成愈见财起意,偷拿了百年雪莲,被巴音王子发现后,王成愈一众人等不仅毁了百年雪莲,还将巴音王子打残,黄卑这才痛下杀手。”宇瀚说道。
“确实有的事真假无所谓,只要能讲通。”杨清秋想到了某事,点点都说道:“怪不得赫连弃疾杀了王成愈后,却说是帮了我们。”
“赫连弃疾果然心狠手辣,给了我们这么一份血淋淋的大礼。”宇瀚心中鄙视,对赫连弃疾的这份“礼”毫无感激,虽王成愈是个泼皮无赖,但与自己无冤无仇,又何必踩着他的尸体走上去呢。
“看来把王羽赶走,他比我们还着急。”杨清秋说道。
“哼,王羽教子无方,但王成愈又何以落得如此下场?”宇瀚指着街道说道,“你看这街道,上次来还是车水马龙,今日却如此安静。刚对面那个商户关窗都是小心翼翼,左右张望。王羽到底在边城有多大的本事,让整个边城为了他而胆颤心惊?”
杨清秋朝窗外看了看,虽然没有军队巡逻,但整个街道却又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怖气氛,少有的几个窗几点着昏暗的烛灯,大部分都一片漆黑,连半点人声都没有。
“明日我们怎么安排?”杨清秋问道。
“明日一早你先去打探一下情况,赫连弃疾应该还在将军府,最好让他出来见一面。”宇瀚倒要亲自探探,这个赫连弃疾到底会给他一个什么说法。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杨清秋打开门,店小二递给一封信说道:“刚有个送信的人说,务必交给你们。”
店小二随即看到敞开的窗户,赶忙喊道:“两位祖宗,赶紧把窗户关上,莫要人看到你们这个时候还在这喝茶聊天,犯了大将军忌讳。”
信竟然是赫连弃疾送的,约定了明日相见的时辰地址,原来他俩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