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中堂,走过长长的中院,踏着父亲以前每天上堂理政的路,仿佛走了许久……
又仿佛时光过的又很快……
从大堂后面的屏风转出时,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内心还是震撼了一下子。
能容纳上百人的大堂上,东武西,已经站满了众官员,鸦雀无声。
巨大黑色杉木搭建起来的大堂,显得厚重威严。
大堂两厢后侧,各有一排亲兵,身材魁梧,手按佩剑,肃然而立。
陈望的心情紧张,鼻尖上冒出一层汗珠,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脑子里充斥着各种乱纷纷的念头。
他极力定了定神,走到正中的白虎皮胡床前站定,负手面南而立,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大堂左右。
只见已经手握实权的一方大员谢石和钦使王蕴两人在陈望两侧各设有单独座榻。
他们的下面官右边是以褚歆、王荟为首;武将左面是杨佺期、陈安为首,两厢站立。
忽听褚歆领衔高声口颂道:“卑职等参见刺史大人!”
杨佺期也高声道:“末将等参见刺史大人!”
中堂上所有人都躬身一揖到地。
陈望感受着这个场景,如此多的东晋名人在自己面前俯首躬身,现在看到的是他们的脊背。
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做领导真t 的好啊,怪不得这么多人一门心思向上爬,这感觉,从来不曾有过的爽!
带着师傅孙绰、王蕴、江卣以及父亲、大娘等人的期望,陈望压抑住紧张、陌生、焦虑外加一颗怦怦直跳地年轻心脏,抬手缓缓道:“请起!诸公请坐。”
说完,率先坐在了软绵绵毛茸茸,宽大的白虎皮胡床上。
只听得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众武官员坐了下来。
陈望此时清醒了许多,自己既然来了这个时代,首先要自保,其次才是为了所有关心爱护他的人们。
如何自保,那就看自己的造化和方法方式。
孙绰的话忽然升上了耳畔,“一稳定中原,二维系亲情,三查明柏杰一案。”
待众人坐定,陈望依旧不动声色,暗暗思忖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要不要来个就职演讲什么的?
少顷,坐在东首的谢石起身躬身道:“今日特来向钦使、刺史大人辞别,不能面见太尉,甚感遗憾,还望大人见谅。”
“若父亲醒来,我定会告之,谢豫州公务繁忙,理应早些回去,已经耽搁了许久,路上注意安全。”陈望在座中微微欠身道。
“多谢刺史大人,请向代我向谯国夫人问安,如此,我……告辞了。”谢石躬身一揖,良久,转身离去。
大家带着羡慕的眼神目送谢石出了大堂,尤其杨佺期,更加的百感交集。
片刻后,王蕴也起身拱手道:“本使今日也是来向刺史大人辞行的,陛下、太后也等我回京复命,若无其他事情就告辞了。”
“尚大人且慢!”因是钦使陈望起身还礼道:“卑职初掌兖州,还有需要尚大人相助之事,还望多留几日。”
“哦,好说,好说。”王蕴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走,他决意要帮陈望到底的。
说罢,坐了下来。
陈望坐下,缓缓道:“诸公,有事尽可报来。”
只见褚歆从案几上拿起十几道卷,在座中躬身道:“禀刺史大人,这是十几日来耽搁的公,我都已整理妥当,有上呈朝廷军政要务的奏章;有疏通淮、淝、汴、颖水等河道经费;有广固、山阳、庐江、广陵等郡报今春粮田长势汇报,还有北方来投士子、百姓安置方法……请刺史大人批示。”
“哦,哦,好。”陈望不觉头大,挥手令旁边亲兵接过卷。
兖州主簿刁彝紧接着起身道:“禀刺史大人,此是挤压已旧有各地呈报六十板以上案情、囚犯名单,另有两淮地区税收报表,还有彭城、泰山几个郡上报,有五斗米教信徒现身布道说法,人数越来越多,许多农人都不顾粮田参加集会,请示如何处置。”
“五斗米教?”陈望沉吟起来,挥手令身后亲兵接过来卷。
又有兖州司马梁山伯报请父阳县(今河南周口市周边,地处平原,草肥水美,为江北四州的养马基地)战马饲料及药品,青州招募新兵经费……
等众人说完,杨佺期在座中拱手道:“禀刺史大人有探报来报,近日鲜卑燕国有军队集结于东郡(今河南濮阳市滑县东),数量及意图尚未得知。”
“哦,哦,好,我知道了。”陈望闭上眼睛,后院北屋架旁挂在墙上的地图映入脑海。
东郡,位于黄河(古河道)岸边,若鲜卑人渡河西进,来洛阳也就是三天多的时间。
心里想着,不由得对杨佺期还是有些感激,虽然他拥立二弟,但也是自家人内部之争,他对父亲和江北还是是忠心耿耿的。
睁开眼睛,看着杨佺期,点头赞许道:“江北军事方面还望辅国将军多费心了。”
杨佺期脸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躬身道:“请刺史大人放心,末将定当恪尽职守。”
“嗯,诸公若无事,即可回各自回去办理差事,至于这些关、牒,呈报,”陈望拍了拍案几上堆成了小山的卷道:“待我批示完毕,会令亲兵送至各府衙。”
杨佺期再次请示道:“刺史大人,徐州的萧馆、徐冏、匡超三人还在堂上,不知他们该……”
哦,对了,陈望忽然想起,徐州要交出去了,他们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
但又一想,柏杰一案还未查明,卜臣现压在主簿衙门的大牢里,这徐州三巨头难免也会有所牵连,该如何是好?
遂转脸看向一动不动,看着天花板的陈安。
陈安起身,躬身施礼道:“刺史大人,末将以为徐州三位大人此时不宜离开洛阳。”
“哦?为何。”
“建忠都尉卜臣有重大嫌疑,柏大人遇害事发徐州,尚需三位大人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