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年过半百,只想安安稳稳地混日子等着退二线或直接退休了,前几天眼镜副主任找到自己,说了一通秦苏怡的不是,不外乎就是她不会耍点儿手段,从禹若冰捐赠的那笔钱里弄出一些给单位“发福利”。秃顶主任也记恨着幼儿园那两栋宿舍楼事先不汇报、事后不为单位争利益的事。俩领导一拍即合:“不与领导往一处想的人,就是有了二心,不能再让她坐那个位子了!”

所以,秃顶主任面对秦苏怡的诉说和质问,一时间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老油条的他只能甩出“拖字诀”,安慰她道:“我们就是看你前段时间太辛苦了嘛。如今那边的事情办利落了,想放你一个长假好好休息休息,算是你这半年加班加点的补偿和调休呗。反正工资和奖金福利一分钱不会少你的。”

在这种闲人多的事业单位,除了秦苏怡这样有名牌大学凭有硕士学位又有能耐的少数骨干之外,其他人好孬还不是领导说你行就行、领导说你不行就不行。偏偏秦苏怡不识时务,追问道:“我该休息多久?什么时候来上班,还是继续在营业部干我原先的事吗?”

“这……”秃顶主任踌躇了。在福彩中心,眼镜副主任主抓业务与财务,是实权派。当初商量任命营业部新主任时,压根儿就没有多想到这一层啊。本以为秦苏怡还会在幼儿园的事上拖延一阵子找轻松,哪料到她不拖沓,几天功夫就把项目费用结清楚,按照约定把余款拨付给幼儿园,一身干净地回来了!胖主任心眼儿一转,模棱两可地含糊答道:“我算一下哦,半年就是六个月,每个月公休八天,六八四十八,加上五一节、端午节、清明节公休放假,差不多五十多天,就算两个月全薪调休吧……你看怎么样?”

秦苏怡晓得自己位卑言轻,在福彩中心这样的人数不多权力不小的单位领导面前,硬抗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她冷着脸走出主任室,挺胸碎步离开福彩中心,开车疾驶而去。她本来想毫无目的地转一转,却不知不觉地下意识朝禹若冰住的小处开去。直到他来了电话,才发觉自己正是在朝那个方向开着车呢。

“谢谢,再来一杯吧。”坐在茶桌旁,一口气喝完两杯禹若冰特地沏泡的好茶,她又把茶盏递过去。

禹若冰不急不忙地继续斟茶,嘴巴却浮起诡谲的笑纹: “苏怡,你这模样儿,让我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那段故事……”

“找打!你是说‘刘姥姥进大观园’,骂我呢!”秦苏怡的学修养也不低,起码在少女时代就看过《红楼梦》,哪里会不晓得刘姥姥进大观园连饮三杯茶被妙玉背后嘲谑的故事。

“一杯品味,二杯解渴,这第三杯嘛……”禹若冰笑着没有再说下去,却端起茶壶为对方续添。

“这茶等一会儿再喝也罢。”被禹若冰这么一打岔,秦苏怡的心情倒是舒解了许多,便一五一十地向对方诉说起来。末了不解气地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要去民政局告他们!”

听完秦苏怡的倾诉和发泄,禹若冰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沉吟良久,才缓缓地劝解道:“苏怡,这事儿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万一闹僵了,你也得不到什么好。”

“明明是他们的错!故意整蛊让我腾位子,给那上不得台面的小狐媚坐嘛。”秦苏怡不服气地冷哼道。

“你静下心来慢慢听我排解。”禹若冰说:“首先,单位内部中层干部的变更,领导是有这个合法权力的。你甭管告到哪里去都白搭。除非你有过硬的理由,证明这个位子非由你来坐不可,上级领导不会支持你。也许,这就是官官相护吧。”

“我有自知之明,不敢自夸这个位子非由我来坐不可。”秦苏怡的语气软了一些。

“其次,如何选择你的继任人,那是上级赋予单位领导班子的自主权利。除非你有过硬的理由,证明他们所粼选的人有明显的问题。”禹若冰进一步说道。

秦苏怡摇摇头。“除了资历嫩了一点,她和眼镜那些烂事只是议论,没有直接证据的。”

“这不就得了。既然如此,甭管你告到哪里去,都是白费功夫的。”说到这儿,禹若冰稍微停顿了一下,再继续说道:“更何况,你可能还有把柄抓在他们手里呢!”

秦苏怡怔了一下,白了对方一眼说:“我清清白白地做人,干干净净地做事,有什么把柄会被他们抓住?”

“哈哈哈哈,你的新车是咋来的?你的个人银行账号上这小半年新增的存款又是咋来的?就你那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收入,能办得到么?”禹若冰嗬嗬笑起来,提出一连串的疑问。“那俩主任也真是够蠢的,如果他们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查一查,你作为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利用职权之便在外面干私活、捞外快,不算违法至少也是违规吧?就凭这一点,把你直接撸下来,你找谁诉冤去?”

“可是……我可是利用业余时间……没影响正常工作呀。” 秦苏怡说话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当官的如果真想整人、给你穿小鞋,那些都不是摆得上台面的理由。苏怡,你是个业务里手,可是这人情世故还欠不少火候哩。”禹若冰伸过手去,轻点了一下对方那光润的额头,她也没有回避躲开。

“依你这么说,这口气我得咽下去、忍下来?”秦苏怡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不甘心。

禹若冰点点头。“既然领导准你带薪调休两个月,这等好事可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正好给我把投资置业公司的架构搭起来。下一步,你恐怕还是应当未雨绸缪,为自己找后路。”

“是呀,这两个月调休假一过,我还是要回去上班的。我们福彩中心就那么二十多个人,本来就人浮于事,即便回去也没有什么好位子让我呆了。”秦苏怡有些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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